蕭震泰一直在旁邊冷眼看著叔叔跟李德才討價還價也沒插言。

他在等一個解釋。

蕭大海看著李德才騎馬遠去，瞥了一眼侄子，“這銀子我可是幫你要的，別不領情，走吧，慢慢講給你聽。”

在蕭震泰的堅持下叔侄倆沒回家，他怕這個樣子回去會把家裡的女人們嚇出個好歹。

回了班房蕭大海自己那間辦公室，其實現在整個班房冷冷清清也沒幾個人在，死的死傷的傷，一部分在守城巡街，另一部分在陳老蔫的指揮下通知家屬過來認領犧牲的戰士遺體。

“去伙房整點熱水，老子喝點茶再慢慢給你講。”蕭大海把大衣和槍套掛在架子上，坐下來長出一口氣滿臉疲憊的吩咐道。

蕭震泰先去洗了把臉，又去伙房打了熱水，拿上十幾個包子回了蕭大海這屋。

爺倆邊吃邊聊了一個下午，蕭震泰才對叔叔的實力有個大致的瞭解，原來蕭大海除了養著縣衙的三百來號巡捕以外，城外的千金寨綹子也是他的人！

這還是父親蕭大山活著時的謀劃，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縣衙三班和千金寨一明一暗兩手準備才能確保蕭家長久下去。

包括陳老蔫、董明孫超以及還在牢裡關著的那位守城門的副都頭曾繼山，早年間都是鬍子出身，被蕭大山蕭大海哥倆收服以後死心塌地跟著蕭家奔前途。

在蕭家哥倆的暗中資助下，千金寨綹子算是徹底立起來了，大當家的報號嘯山河，其實是陳老蔫的外甥。

當年他嫌入了公門受拘束，死活不願意跟著老姨夫陳老蔫去衙門當差，蕭大山也就讓他做了這條暗線的頭子。

由於千金寨招兵買馬考核非常嚴格，所以雖然人數不多隻有兩百多人，但是戰鬥力十分強悍，才能在這次二道溝之戰中面對著數倍的敵人依然不落下風。

而和聯勝那位大掌櫃張輔成，就是千金寨的三當家，報號活財神，他這次奉蕭大海的命令，精挑細選了六七十個弟兄下山接手福聯升貨棧。

蕭震泰聽完叔叔的介紹以後內心十分震撼，沒想到自家這兩位老爺子格局這麼大，居然想著黑白兩道通吃，做賊的是我，抓賊的還是我。

蕭大海沒提他在大虎山裡有內線這碼事，一說這個他就要解釋之前那個被蕭震泰攪合黃了的謀劃，放鬍子進城給侄子立大功如何如何。

反正現在目的也基本達到了，有些東西沒必要讓孩子知道。

“那巡防營是咋回事？”蕭震泰剛才聽叔叔提了一嘴，有些納悶的問道。

蕭大海抹了抹嘴巴，“咱們遼東郡新來了一位總兵大人，王子騰王大人，你聽說了吧？”

“我之前在學堂的時候有所耳聞。”蕭震泰點了點頭。

“聽聞這位王大人是個能做事的，自他上任以後深感遼東匪患嚴重，各府縣兵馬不足，戰力不足，打算新成立個叫巡防營的東西，一營五百人的編制，專門用來剿匪，這風聲都傳了快一年了，聽說最近兵部才給了批文，就快要定下來了。”

蕭震泰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想把我推上去？”

“是啊，這也是我為啥讓你先到縣衙當差，找機會多立功多露臉，跟縣衙六房的人搞好關係，都是為了給你上位鋪路。”

“我能行嗎叔？我今年剛畢業，虛歲才17，再說你為啥不自己幹非得推我上位。”蕭震泰自我懷疑道。

“我說你行就行，你高階學堂出來的，基礎條件在這，整個縣衙三班六房裡的各家子弟就沒誰比你有出息，剛剛又立下一功，知府大人都知道有你這麼一號。

劉知縣也已經答應我向上面極力推舉你任職，如果這還不行的話就拿錢砸唄！三五千兩不行就一萬一萬不行就兩萬，我還不信這年頭還有不收銀子的官。”

蕭大海喝了口茶潤潤嗓子接著道，“我都這麼大年紀了還蹦躂什麼玩意，蕭家的未來還得靠你和克泰，另外我剛才敲李德才的竹槓也是給你要的，回頭上下打點、招兵買馬、購置槍炮，哪不得要銀子。”

“別那個眼神看著我，鄭老五那逼崽子就算整死他又能咋地，他當逃兵這檔子事可大可小，劉知縣都未必會深究，再說李家也是平安縣多年的地頭蛇，沒那個必要，還是敲點銀子實在。”

蕭震泰無話可說，戰場上臨陣脫逃在叔叔嘴裡都不算什麼大事了。

“那大虎山老駝子，上馬坎四方臺那幾個綹子怎麼處理，我答應了死去的兄弟要給他們報仇。”

蕭大海點著頭道，“嗯，那都是小事，咱們千金寨的人一路把他們逼回了大虎山現在正堵著呢，剛才回來的時候老蔫已經跟我說了，老駝子元氣大傷，就帶著二百多人回的大虎山。

侯大帥被你斃了，三山好被老駝子殺了，大金龍領著幾十個人回了龍王廟，都是鍋裡的肉就看你什麼時候下快子了。”

“報仇等不了那麼久，當然越快越好。”

“嗯，那你先休整兩天，等外面給了確定的訊息你再帶隊出發最後再立一功，現在你也是副都頭和副守備了，有這個權力。”

蕭震泰十分疑惑，“叔你剛才是怎麼搞定劉知縣的？我看他一開始還怒氣衝衝的。”

蕭大海一笑，“餵了這麼多年是條狗都喂熟了，畢竟有這些年的交情在我還耐著性子陪他演，那天我一聽說你們遇險了想要帶隊支援你，他死活不讓，索性我就攤牌不演了，放心他過完年就要收拾東西走人了用不著顧及他。”

“好吧。”蕭震泰一見叔叔把一切的路都給自己鋪好了，那還掙扎個屁順著道走吧。

接下來兩天時間相安無事，蕭震泰一直也沒回家就待在班房幫助蕭大海處理後事，給陣亡的巡捕家屬發放撫卹銀子，和各家貨棧的掌櫃講清楚劉知縣的決定。

因為他現在掛了巡檢司的副守備，所以那邊的一攤子事他也有許可權處理，李德才自從被敲了五千兩銀子以後就一直告病在家連面都沒露。

再一個他也怕露面以後被人騎著臉質問，巡檢司死了這麼多兄弟，你小舅子跑哪去了？他怎麼不死？

蕭震泰拿到那些銀子以後，自己一文錢沒花，當成撫卹銀子給遺屬們散了四千兩出去，剩下一千兩留著等在府城治傷的兄弟們回來再發。

遺屬們悲傷之餘千恩萬謝，衙門的賠償標準他們都知道，額外的銀子自然是蕭震泰私人掏的腰包。

一時之間蕭震泰名聲大振，整個平安縣城都在傳揚他仗義疏財，急公好義的美名。

蕭震泰倒沒有那麼功利的想刻意去邀買人心，他只是覺得自己帶隊出發執行任務，這麼多人出去了就沒回來，遺屬們就算不找他，給點銀子出去自己心裡也舒服一些。

第三天一到，蕭震泰點了一百五十名巡捕一百名巡檢司官兵，還有數十名聽說此事之後硬要跟著一起去給親人報仇的趟子手，一共三百多人兵發大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