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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哥,給二十塊唄!

錢致遠揹著女兒,攜著妻子遠去,誰也沒有注意,村口大楓樹下,歐陽軒還站在雨中。

他抱著衣裳和一雙翹頭的破鞋,瞧著錢淺被她媽媽抱起,溫柔又仔細。

瞧著她被她爸爸放到背上,趴著,幸福又溫暖……

最後,望著他們一家三口,撐著傘消失在雨簾中,想著,有媽媽真好!

好吧!有那樣疼自己的爸爸也真好!他想著,又靠到楓樹上,雙手枕在腦後。

大雨瓢潑地下。

他此時不能回家,他爸爸一定還在喝酒,他回去,他會把他往死裡打……

歐陽軒抱著身子,在楓樹腳蹲下,瞧著地上被雨水暈開的螞蟻,一隻一隻地撿起來……

雨點透過樹葉縫隙落下來,豆大砸在他身上,他已經成了落湯雞。

他數著地上被雨水裡掙扎的螞蟻,心想著,他好想有那樣的媽媽和爸爸。

……

錢淺家矗立在村口北頭。

是兩間二層樓紅磚房。

錢致遠揹著錢淺跨進門檻的時候,錢老太太也剛剛拿著鋤頭到家。

“媽!”錢致遠叫了一聲。

錢老太太抖抖身上雨水,不滿地瞧了錢致遠背上錢淺一眼,然後,更加不滿地瞧了在一旁的蘇凝一眼。

蘇凝權當沒有看見,也跟著叫了一聲:“媽!”收起雨傘,接著,拍拍錢致遠背上的錢淺,溫柔地道:“小淺,咱們到家了!”

朦朧中,錢淺又聽到一聲熟悉的,溫柔的聲音,猛地睜開眼。

這不是夢!

錢致遠小心地放下錢淺,拍拍女兒:“到家了!手上的傷和額頭上的都擦擦,再去睡!”

下暴雨,天色陰暗,屋裡,蘇凝拉起了燈,錢致遠接過他媽手中的鋤頭。

紅磚石,屋簷搭著稻草,門口低矮,屋裡那白熾燈也小小的,並不明亮。

但是,就是這樣的熟悉感,又一下讓錢淺真實起來。

重回到七歲不是夢?!

蘇凝已經進裡屋找藥箱了。

這個家沒有藥水和消毒液,蘇凝找出一瓶山茶油。

“這是怎麼了?還要擦山茶油?”錢老太太瞧著媳婦大白天的把燈開了,還把山茶油拿出來,不滿到頂點。

“司馬初露把小淺給推倒,胳膊擦傷流血了,額頭都腫了一大塊;司馬華更壞了,當哥哥的抓螞蟻往小淺身上扔,這要是被咬著了呢?”錢致遠不滿地道。

“已經咬著了!”拿著山茶油的蘇凝涼涼地介面道。

蘇凝覺得,幸好這山茶油說什麼都有點清熱解毒的功效,抹一些,也能心裡安慰一下。

錢老太太放下褲管,扯開頭上的頭巾,拿起脖子上掛著的毛巾,擦了擦沾了汗水和雨水的臉。

瞧著蘇凝蘸著山茶油一遍又一遍往錢淺頭上抹,她心疼她的山茶油。

老太太六十多歲了,臉上皺褶不少,頭髮也灰白,背更是由於常年重負荷的勞作,開始微微駝,但是,就是如此,整個人看來,還是很硬朗的,很精神的。

她往前湊了湊,瞧著錢淺小臉上的小包包,以及手上的小紅點,“嗤”一聲。

“就怎麼一點就算傷?”

“媽,這不叫傷?”蘇凝一邊拿著藥棉小心地給錢淺塗額頭傷口,胳膊上包紮傷口,一邊生氣地回。

老太太又“嗤”一聲:“城裡人嬌生慣養!”

“媽,有些螞蟻是有毒的!小華這是過分了!還有初露,你說,小淺一個小女孩,萬一頭上留了疤,怎麼辦?”錢致遠護著妻女,道。

“嬌生慣養!在地裡,在田裡,哪兒沒有螞蟥,蟲子?被咬一口怎麼了?死人啊?磕著碰著怎麼了?磕磕碰碰才能長大!”老太太冷聲道。

蘇凝氣的滿臉通紅,有心要應,但是,胳膊被錢致遠扯一把,回頭,她丈夫一臉懇求,又生生地嚥下。

老太太捲起的褲腳還沒有完全放下,一身的泥巴!

好吧,也是個勤勞的老太太,但是……

好吧!她忍!

誰叫她已經嫁入這樣的人家,深愛著錢致遠呢?

蘇凝抱起錢淺就上樓。

錢淺現在很貪戀父母的懷抱,在前世,父母已逝,她都是在夢裡才能見到爸爸和媽媽。

今生再見,定然要叫爸爸媽媽不要早早離世!

可是,父母是怎麼走的?為什麼那晚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錢淺覺得那些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

錢家新蓋的屋子兩間,二層樓。

新蓋的磚瓦房,外牆沒有粉刷,裡面牆壁也沒有打樣,露著紅紅的磚塊。

樓下是廚房和客廳,以及養著兔子和家禽,終日散發著一股味兒,樓上是睡覺的房間。

直通房,一間隔開為兩個房間,一前一後。

一個錢致遠和蘇凝一家三口的,一間錢致強一家的,十歲的司馬華跟老太太睡,還有半間當倉庫,實在是很擁擠。

可是,就是這樣,在村子裡已經算好的了。

現在是1988年七月,錢致遠帶著老婆和孩子回來的半年。

老太太知道他們在城裡的工作已經辭了,已經不鬧了。

蘇凝覺得,這樣一個每天起早貪黑,不停歇農作的老太太會尋死覓活?也只有錢致遠會相信。

不過,就是為了讓她兒子回家罷了。

這樣硬朗又刻薄的老太太會被人欺負?錢淺也覺得,也只有她那個被原生態家庭壓得喘不過氣來的爸爸會信。

不過,不管信或者不信,他爸都不能,不得不孝順。

因為她爸是孝子。

這個老太太也真是含辛茹苦地把他們拉扯大的。

老人辛苦倒是真的!

生活條件也不好,也是真的!

不過,蘇凝寧願在外工作,工資大半上交,也不願意過這樣的婆媳生活。

何況,這還不只是婆媳……

此時,抱著女兒上樓的蘇凝已經聽到樓下傳來大嗓門。

“媽,怎麼還沒有煮飯啊?”

“哥,給我二十塊!”

……

這是錢致遠的好弟弟,回來永遠問吃的和伸手問錢致遠拿錢的。

錢淺的叔叔錢致強,原本是入贅司馬家當上門女婿去了的。

所以,錢淺的堂哥堂妹都是姓司馬,不姓錢。

但是,錢致遠積攢了幾年的工資,回來蓋了兩間新房,錢致強便帶著孩子回來了。

結果就是原本就養著一個老太太的,一瞬間就變成了養四個。

樓下的聲音還在響

“媽,快煮飯,我餓死了!哥給兩個錢唄!”

錢淺瞧著母親皺起的眉心,很想替她撫平。

好吧!此時的錢淺終於緩過神,也想起了奶奶家的奇葩。

母親原本是高材生,長的又好,只是當年被她爸迷了眼。

只有愛情的女人,往往會忽略很多東西。

比如,現實!比如對方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