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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送葬

出殯這天。

江山捧著父親的靈位,走在送葬隊伍的前面。楊念雪根本沒有力氣自己走,被冬兒和一名婦人攙扶著勉強前行。

秋雨微涼,秋風蕭颯,道路一片泥濘。

江山認真看了一眼烏雲密佈的天空,映入眼簾的天空格外蒼茫,心中又是一陣悲寂。

紙錢打著旋兒,有的飄到池塘,有的落到田埂,有的被踩入稀泥裡......

喇叭、嗩吶、皮鼓的聲音此起彼伏,做法事的道人搖著鈴鐺,口中唸唸有詞,超度著亡靈,指引他回家的路。

近處的魚塘,幾尾鯉魚在水草與荷葉下閃動著,一隻忽然跳出水面,感受著初秋時節的第一場雨,完全不理會這悲愴的氛圍。

遠處的群山,山山相連,連綿起伏,雲遮霧繞。此刻在望不到盡頭的雨幕下,漸漸隱退,彷彿讀懂了人世的悲歡離合。

江山眼看著父親的棺槨放入墓穴,被填上最後一鍬土。他跪在墳前,久久沒回過神來。

冬兒跪在泥漿上,眼中淚水決堤般在她美麗的臉龐上肆虐,她蔥白的手輕輕撫摸著墓碑上的名字。

眾人看著這哀傷的一家人,唏噓不已。終是抵擋不了秋雨的涼意,三三兩兩相繼離去。

顧白如為他們三人撐著傘,神情木然。

“你走吧,讓我們一家四口單獨呆會兒。”

冬兒幽幽地說著,眼睛並沒有離開那座刀刻的石碑。雨水漸漸溼了她的發,兩綹劉海緊貼著臉頰。

“爸,你安心的睡吧,我們會勇敢活下去的,不要擔心媽媽和弟弟,我會撐起這個家的。”

“爸,我會保護好你的老婆和你的女兒!”

除非黃土白骨,我守你百歲無憂。

冬兒溫柔的目光投向少年,她感覺弟弟一瞬間長大了好多歲。

這時司徒雪忽然醒了一般,眼神裡的混沌退卻,慢慢變得清明。她緩緩站起身,走到墓碑前,纖細的手指輕撫著石碑上江風的名字,嘴唇微微顫抖,眼中卻沒有淚。

眼淚流得太多,也就幹了。

她把臉輕輕貼在冰冷的石壁上,臉上的神情溫柔、堅毅,甚至帶著一絲滿足。

暮色更濃,歸鴉在風林中哀鳴,似乎也在悲嘆著人間的離別。

初秋的石嶺,樹葉依然茂盛,嶺下田野間的野草依然豐饒,可這場雨和空中飄蕩的紙錢卻襯得天地間異常冷清。

蕭索枯敗的並非草木,而是人心。

一座碑、三個影,勾勒出了早秋全部的輪廓。

夜晚,月如銀盤。

冬兒一個人走到家附近的柳塘,坐在一處草地上,疲憊的眼神裝滿了失落。

繁星點綴著夜空,在這悲傷的日子裡,在寧靜的深夜,思緒總會牽起父親厚重的容顏。她也知道,往事最經不起回憶。越是想忘記的,越是最美好的,越是痛的,卻也最想去觸控,最想去翻動。

月亮是無限接近圓滿的,而人生卻永遠帶著缺憾。

忽然一雙柔軟而暖和的手蓋住冬兒的眼睛,她吃了一驚,隨即發現是顧白如。

他的笑帶著溫暖,看起來是寬慰她心傷的良藥。

“不要難過,你爸爸的撞車案我已經安排人在處理了,交警初步判定對方全責,肇事司機被抓了起來,過幾天就會開庭審理的。”

冬兒感到一絲暖意,眼前這個風流闊少,為了她不遠千里跑過來,一直忙上忙下,自己也未曾給過好臉色,現在竟能這般細心地為她考慮。

以前她覺得顧白如追求她只是一時興起,絕不可能是認真的,並且她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可此刻望著他關懷備至的眼神,忽然感覺心安,這是從前沒有過的。

江山已照顧媽媽睡下,朝著柳塘那邊走去。他像貓一樣出現在倆人身後,冬兒靠著顧白如的肩膀,確實覺得沒有那麼疲憊,那麼心慌了。

顧白如的手忽然攬住她細軟的腰肢,輕輕地撫摸著。冬兒並不喜歡他輕佻的動作,伸出手去制止,他卻總是巧妙地躲過,復又故伎重施。

江山的目中閃爍著精光,眼睛盯著那隻暴露意圖的手,一眨不眨。

顧白如的手乘勢而下,慢慢靠近她的臀部,忽然一把抓在冬兒臀上,他認為他已攻破她的防線,已挑逗出她的慾望。

江山怒不可遏,順手撿起一根粗樹枝,無聲地接近倆人背後。

冬兒大驚,正準備推開他,這時一聲悶響從頭頂傳來,接著又是幾聲,伴隨著顧白如的慘叫聲。

少年狠狠地抽在顧白如的身上,一連猛抽了好幾棍,接著一腳把他踹到面前的池塘裡。

顧白如被忽然而至的襲擊打懵了,直到跌入微涼的水裡,他才清醒過來,那自小腹上升的燥熱也退卻了大半。

他頭部劇痛,想必已有傷口流血,他很痛但心頭更惱。但他畢竟是極有教養的紳士,也是經驗豐富的獵人,他迅速壓制怒火,思量著符合時宜的話語。

“弟弟,我知道你心情很不好,可也不能這樣隨意打人發洩啊。”

“馬上滾!”

少年聲音冰冷,心裡在想這人倒是沉得住氣,被自己這樣打竟然不還手。

冬兒從尷尬中回過神來,也覺得江山下手太重了。

“你怎麼能下那麼重的手?”

她本不忍責怪弟弟,也知道他這是在保護自己,可顧白如實在被打的很嚴重,此時已有血跡流到他臉上。

“你難道不知道他剛才在對你幹嘛?”

“你就是用這種方式解決問題嗎?”

“不打這個混蛋,難道給你們鼓掌?”

“你何時變得這麼偏激了?”

江山一擰眉,怒道:

“他一看就不是好人,你看不出?”

“我的事不要你管。”

“行啊,趁著老爸屍骨未寒,你好好談戀愛!”

“啪!”

冬兒聽到弟弟這樣說自己,怒火攻心一巴掌抽在他臉上,剛打完她已後悔。

“以後再不管你的事。”

說完江山憤然離開。

顧白如臉上閃過一絲冷笑,可被黑夜隱蔽,任是誰都看不出來。

“弟弟只是一時衝動,明天你和他好好聊聊就沒事了。”

顧白如語重心長地勸慰著,冬兒茫然地站在原地。

夜,夜無眠。

少年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久久無法入睡,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爸爸、媽媽、姐姐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