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你的膽子有多大呢！這就被嚇到了？”
“斷手就說斷手，說什麼禮物！這誰看了，能不被嚇一跳？！”
“現在，你可還覺得，陸恆是個扛不住事兒的軟柿子？”
“嘖嘖，要說心狠手辣，陸恆可比周永生絕！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好人若是沒有些手段，又如何敵得過那些十惡不赦的壞人？”
楊冉冉看著散落在她腳邊的那兩隻斷手，耳聽得秦修寅說的話，忽然神情恍惚地點了一下頭。
“是呀，只有仇恨是不夠的，還要有手段！”
“冉冉，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那個……另外一件禮物呢，陸恆不是說，送來了兩件禮物嗎？”
“把人帶進來吧！”
秦修寅一聲令下，白晝便押著一個形容狼狽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
那個男人……沒有雙手！
被齊齊斬斷的手腕上，裹著厚厚的棉紗，殷紅的鮮血已經染透了棉紗，看上去觸目驚心，令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周……周永生？他不是……不是被剝了皮掛著城門樓上示眾了嗎？”
楊冉冉陡然色變，整個人驚歎出聲，瞠目結舌地看向秦修寅。
秦修寅看著楊冉冉這副愕然的模樣，忍不住啞然失笑，抬手扶了一下她的下頜。
“城門口上那個被剝了皮的畜生，是他的爪牙，之前你也見到過的。我原以為，陸恆的手段再厲害，怕是也撬不開這廝的嘴，所以……”
“所以，你那日才會說，問得出證據便留下，問不出，便都殺了？”
楊冉冉迫不及待地接過了秦修寅的話茬兒，緊著追問道。
“冉冉真聰明！”
周永生從最初的恐懼，漸漸變成了怔愣，而後，他整個人一副失了魂的模樣，豁然跌倒在地。
“你……你真的是九皇子？”
“呵，有趣！來之前，你竟然還不知道本殿的身份？那本殿倒是好奇了，陸恆是如何撬開你的嘴？”
像是周永生這等貪官汙吏，一旦罪證被查實，就絕對沒有活下去的可能！
不僅是他，連帶著他一家老小、六族之內，一個都跑不掉！
所以，別說是周恆，就連秦修寅也沒有權利，越過律法赦免周永生和其親族的死罪。
而且，周永生搶男霸女、橫行鄉里這麼多年，光憑陸恆殺的那些人，還不足以震懾住他。
將心比心，周永生在知道他自己必死的情況下，唯一能做的，必定是咬緊牙關。
無論如何，也要保住宗族旁支中，那些未滿十五的男嗣能夠活著走到流放地，還有那些即將被沒入教坊司女眷，能夠好好地活下去。
這也是為什麼，秦修寅對於周永生將上面的人咬出來，並未抱太大的希望。
可是，陸恆卻做到了！
周永生聽到秦修寅的詢問，忙重新跪好，磕頭如搗蒜一般。
“陸大人發現了罪臣養在外面的幼子，他答應罪臣，只要罪臣老老實實配合調查，就饒幼子一命！九殿下，求求您，求求您，罪臣自知十惡不赦、罪該萬死！可是，禍不及家人，幼子一直被罪臣養在外面，罪臣的罪孽他沒有沾染分毫，還請九殿下網開一面，饒他一命！”
根據之前的調查，周永生為了攀附京中權貴，害死髮妻，迎娶了兵部侍郎的庶女為續絃。
這個庶女，嬌縱善妒，自己生不出兒子來，也不許其他妾室生孩子。
是以，周永生年近不惑，後院卻只有一個嫡女和兩個庶女，還都是續絃嫁過門兒前便出生的。
沒想到，他竟然在外面偷偷地養了一個兒子！
陸恆確實厲害，打蛇打七寸。
秦修寅想著想著，讚許地點了一下頭。
可是，一旁的楊冉冉卻憤憤然地冷嗤了一聲。
“哼，什麼禍不及家人，這天底下，只有你個畜生有家人？退一萬步，禍不及家人的前提，是惠不及子女！”
楊冉冉惱恨出聲，秦修寅第一次制止住了她。
他快速伸出手，在桌下按住了楊冉冉。
楊冉冉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被憤怒衝昏了頭腦。
於是，她氣呼呼地站起身，顧自走了出去。
周永生以為秦修寅這是要反悔，忙不迭跪行上前還想再懇求一下，卻被白晝一腳踢翻在地。
秦修寅看了一眼楊冉冉離開的背影，幽幽開口。
“陸恆奉旨巡察，本殿亦有授意，所以，他的意思就是本殿的意思。他答應你的事情，本殿也不會反悔，你儘管放心！但前提是，你能證明你的價值！否則，就憑你犯下的罪行，死多少次都不為過！”
“多謝九殿下！多謝九殿下！”
周永生一遍一遍重重地磕著頭。
秦修寅心裡面惦記著楊冉冉，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讓白晝把周永生帶下去以後，便起身走了出去。
他們暫時在官道旁的一間驛站歇腳，驛站條件簡陋，可走動的地方也少之又少。
秦修寅走出屋子，就看到了楊冉冉站在馬廄旁，拿著草料若有所思地喂著馬。
“還在生氣？”
秦修寅已經儘量放輕腳步走到楊冉冉身後，努力放柔了聲音，卻還是嚇了她一跳。
“嚇到你了？”
“沒有。”
“那冉冉在想什麼，還在想周永生？”
“我想他做什麼，他一個十惡不赦的畜生，死有餘辜！”
“對！他死有餘辜！那冉冉還惱什麼？”
“針不紮在自己身上，到底是不知道疼的！”
“冉冉這是又想到什麼事情？”
“沒有。”
楊冉冉看上去有些無精打采，說話也蔫蔫的，沒什麼精神頭兒。
這一路走來，她從不敢想，被譽為物華天寶、人傑地靈的三州之地，竟然烏糟成這副模樣！
這還是她看到的，那些她看不到的地方，更是無法想象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尤其是，他們越靠近受災的兗州，遇到的流民便越多。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如此，周永生竟然還能說得出，“禍不及家人”這樣的蠢話來！
貪官不死，不足以平民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