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兒,你立刻派人傳下去,若是晏家的鋪子工坊所在地方出現了難民,晏家所有鋪子不得將米糧坐地起價,且每個鋪子在有餘力的基礎上招難民為夥計。能散一些是一些吧。”宴欽當機立斷,閉眼揉了揉太陽穴,睜眼便看到自家閨女一動不動看著自已。
“怎麼?皎皎好奇爹為何這麼做?”宴欽被宴禾的表情逗笑了,嚴肅的臉上出現了慈祥和藹的笑意。
“我明白!商人重利天經地義,可若是趨利忘義,生意是做不長久的,這也是為何我晏家生意做到天南海北的首要原因!且娘跟我講過,爹爹和娘也是受過窮的,所以這些年一直未敢忘初心。”宴禾搖搖頭,認真分析道。
她盯著自家爹爹看,是因為第一次發現爹爹說起這些大事時,不苟言笑,和平日裡打趣慈愛的爹爹不一樣……
宴欽聽了這些話,眼裡滿是讚許和肯定,愛憐地摸了摸宴禾的頭,“原來皎皎長大了!再也不是那個吵著嚷著要騎在爹爹肩上去掏鳥蛋的小姑娘了……”
這話惹得一旁的宴璟想笑,可又得顧及妹妹姑娘家的臉皮兒薄,只好死死抿著嘴巴,咬著唇肉,一聳一聳肩膀,忍笑忍得辛苦,好不容易在宴禾刀子眼的威嚇下止住了笑,匆匆道了句:“我先去忙了。”
便邁著長腿離開了。
宴禾活了十五年,甚少對窗外事天下事過多關注,一來是晏家有意保護她瞞著她,嬌養著她,二來,就算聽聞了一些事,也是天高皇帝遠,多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態度。
這是第一次在父親書房嚴肅談論這些事,她有了真切的真實感,眉頭就沒鬆開過,回了汀蘭小築還在猜測父親接下來會怎麼做,一直想了大半夜才入睡。
這一覺睡到了天光大亮,窗外倒是難得見了太陽,空氣裡散發著潮熱的氣息。
宴禾小口抿著映雪端來的清茶,“府裡怎的這麼安靜?爹爹和娘呢?”
“老爺和夫人去城外的莊子了,臨走前,夫人本想叫小姐一起,可看小姐睡得香,便自已走了。”笑雨嘴快,解釋道。
宴禾撇撇嘴,就不能叫醒自已嘛!這些日子窗外下雨,她都要長毛了……
“對了,楊先生早間來過,說阿七醒了。”
好些日子沒聽到阿七的情況,如今乍一聽見,隱約覺得肩頭又作痛了,“醒了便醒了,有何大驚小怪的。”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閉了嘴,自家小姐先前對阿七的事還算上心,眼下卻聽都聽不得,可見那日遇險真是被嚇到了,這個阿七也未能解小姐心憂。
——
皇宮大殿上,滿朝文武垂著頭,有的站在後排打著哈欠。
皇帝趙宣坐在明晃晃的寶座上,耐著性子再次發問:“眾卿可還有事要奏?”
滿朝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支支吾吾不得言語。
趙宣氣極反笑,“你們有誰來給朕解釋解釋,為何城外十里聚集了千百難民?”
此話一出,滿堂大臣的瞌睡立刻跑沒了,挺直了身子,頭垂得更低了。
“回皇上,那些難民是從南邊來的,為了不影響京城治安,臣等已經命人看管,絕不會擾亂京城分毫。”戶部尚書齊廣亭出聲。
“所以就有了嚴守城門,出入都要官府開具的通行證?”趙宣皮笑肉不笑。
“我等為皇上分憂,願肝腦塗地!”齊廣亭提高聲音,大聲宣佈著自已的“豐功偉績”。
“我竟然不知齊尚書有這種心思!”趙宣大手一揮,從上而下丟下一份摺子,正好砸的齊廣亭的頂戴歪了歪。
皇帝發怒,滿朝文武撲通撲通跪下,更是一聲話都不敢說。
齊廣亭來不及扶正頭上的帽子,跪著撿起地上的摺子。
儼然是一份密報,裡面清清楚楚記載了黃河以南何時發災,難民何時逃難,途經了幾省,遭災地區何時上報朝廷……
“啟稟陛下,臣對此事全然不知!前些日子發現京畿官道上湧現了難民,和幾位大臣商議一番,這才有瞭如今的場面……”
“臣附議!”
“臣附議!”
好幾位重臣站出來力挺齊廣亭,趙宣也不願多說,“朕感念眾卿為國為民之心意,如此,你們便三十日之內安置難民,若有延誤,嚴懲不貸!”
已然顧不上往日勉強維持的君臣和睦了。
“陛下,臣……”眾人還欲多說,趙宣揮了揮衣袖離開了大殿。
散朝後,眾朝臣唉聲嘆氣問六部尚書拿主意。
“去,著人去南邊檢視,命當地府縣捐款賑災,至於修復河道,還請李尚書差人一同前往。”
李維青雙手一攤,聳聳肩,無奈道:“我工部有幾棵苗,齊大人怕是再清楚不過了吧!怕是得等我日後求得陛下的口諭,才能和大人一同出發了。”說完,腳底抹油一溜煙跑了。
留下一個被人指著破口大罵的清瘦背影。
“大人,我們何不和齊大人他們一同南下?”趕車陪行的小廝好奇。
“與他們交涉太深無異於與虎謀皮,娘子一向耳提面命要我遠離小人,我是活長了不是?”李維青皺眉道,轉而叫小廝換了一條路匆匆進宮面聖了。
小廝見自家老爺還有心思開玩笑,便打消了憂慮,只安心駕馬車了。
“臣特來向陛下求一道口諭,求陛下允臣南下,重修河壩!”李維青磕頭。
“也罷,朕早已給你擬好了聖旨,你只管安心去,且朕封你為欽差,沿途徹查此番鬧災究竟是何處有了蟲蠹,竟然能隱瞞這麼長時間……”趙宣扶起李維青,面色肅然。
“臣定不辱使命!”
李維青是寒門學子,憑藉著自已超高的工藝創造天賦得了賞識,才一步步坐到了工部尚書的位置。
但寒門和世家本就隔著不可逾越的鴻溝,儘管他如今已經是六部之首其中一員了,可其他人的集會私交從未叫過他,他也樂的自在,一下朝便鑽進書房研究河道田埂,一來二去,愈發涇渭分明瞭。
趙宣在大殿上發了火,怒斥了戶部尚書的訊息不脛而走,頓時惹來眾人一片猜測。
這齊家在高位待得也夠久了,會不會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