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屋內,正逢正午時分,一點點光亮投射進去。
屋外的聲音一絲不漏的穿過那扇門,傳到黑暗的房間內。那兩名男子同病相憐般,坐在床榻前,一位屈膝抱腿,披頭散髮,另一位整潔多了,盤腿抱胸,面目發冷。
過了良久,林開陽小心翼翼地抬頭,正覷了一眼兄長。
可能盯得太過投入,就聽到自家哥哥冷漠道:“再看眼睛就別要了。”
此時門發出輕聲的移動聲,林慍之定定地看向屏風,屋外投射進來的光亮把上面的圖案照的明亮,然後他看見風奉雪走了進來。
自以為是來尋他的,結果林慍之看著風奉雪越過自已,來到林開陽面前,彎身向前,握著拳頭的手伸到自家弟弟面前。
林開陽愣愣地看著。
那隻手輕輕地鬆開,等完全展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上面有一隻趴在手心裡的小蟲。
他不解的抬頭望著風奉雪,只聽那人輕聲道:“陸祁原身是隻螢火蟲,它於初見的小巷中被我看到,緣分使然,說不定這是一隻涅火重生的陸祁。”
那隻螢火蟲在任何人眼裡,都顯得黯然失色,不值一提,可在林開陽眼裡,他始終忘不掉那一日,漫天流螢,夜如白晝。
手心中的那隻蟲子,在林開陽的注視下,仿似在努力發著光芒,雖然那微弱的燈光無法讓沉悶又陰暗的房間變亮。
可是就是那點微不足道的光亮,驅散了林開陽心中的黑暗,於是在那一剎那,所有的疑慮,成為了句號。
林開陽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輕輕捏著蟲子,放在自已手上,它似乎找到舒服的地方,用小小的腦袋蹭了蹭,那股癢意從手心傳來。
無聲的笑意似在寂靜的房間漾開。
咕嚕——
從林開陽的肚子裡發奇怪的叫聲,然後他尷尬地捂著肚子,低著頭,從耳尖泛著紅暈。
風奉雪笑了笑,“林管家在外面。”
等林開陽走後,房間裡就剩兩人,風奉雪也不知他在鬧什麼脾氣,都是看在二木的關係上,才管這一閒事。
見對方沒有開口的意思,風奉雪直接從旁邊走過,寬袖卻被人輕輕一扯,他偏頭看了那人一眼,“怎麼?”
這動作要是以一臉委屈的模樣,風奉雪自然覺得會是見了鬼了,偏偏此人用眼睛直瞪他。
“這位將軍,你拉住我,是為了讓我看你瞪我?”
只見林慍之直接起身,一下子比他高出幾厘米,風奉雪的視線被那張臉遮擋住,他稍一抬眸,就對上那雙眼睛。
盯了良久,感覺這雙莫名熟悉眼睛,似在哪裡見過。
直到熱氣噴灑在他的鼻尖上,風奉雪才發現兩人的臉已經近在咫尺,耳畔邊似有陸祁的聲音在這一刻迴響。
——你怎麼也知道他是斷袖?
莫名的打了個寒噤,他定了定神,不動聲色往後退,“你怎麼長得和開陽一點也不像?是不是他隨父親,你隨母親?”
這話一出,林慍之頓了一下,沉默了良久,才道:“他是我弟,你倒是叫的挺親熱。”
然後,風奉雪就看著這位將軍徑直越過自已,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風奉雪:?
踏出門後,迎面走來的是林管家,他先是鞠禮,接著道:“風公子,有人找你,將軍已經將人安排到大廳了。”
這麼快就找來了?
風奉雪微微頷首,亦步亦趨跟在林管家身後。
左側坐著一位穿金戴銀,宰相肚皮的男人,看到林管家身後的人走近時,便站起來行禮,“想必這位就是風奉雪風公子了。”
風奉雪微頷首,確定不認識這人,又或許是原身認識。
只見那人從寬袖裡面掏出一個木盒,上面刻著精緻的花紋,他說,“這是前幾天陸公子在小的店鋪定製的。”
怎麼這般客氣。
說是這麼說,風奉雪伸手正要接過,哪知店鋪老闆往後一撤,訕笑道:“麻煩請先結賬。”
“……”風奉雪依舊掛著溫和一面,“難道他沒有給錢?”
店鋪老闆笑著搖頭。
“陸公子說,這裡面有一封信能解公子疑惑。”
昨日在陸祁臨死前,風奉雪忍住沒有破壞氣氛,想問的話憋在心裡,只因為他想遲早會知道,也沒必要。
如今看來,還是開始訛上他了,還是不要良心。
風奉雪繼續用溫和的語氣道:“若是我不需要呢?”
店鋪老闆笑容險些繃不住,很快整理好表情,“公子有一木盒,是不是打不開,而裡面是關於公子的身世,又為何來此,那信逢上有述,如何開啟。”
那時的風奉雪沒有細想,只是把“來此”誤以為是來夜月城。
身世是指原身的身份,還是他自已的?
總要破這個解。
所以風奉雪看向一直不說話的人,那人坐在主位上,只言不語,只是在他看過來的時候,林慍之像是心領會神,“林管家,帶他去賬房。”
店鋪老闆的笑容更甚,立刻把木盒遞給風奉雪後,便跟著林管家離開。
風奉雪將木盒開啟,裡面放著一枚以鵲狀所刻的玉佩,表面光澤透徹 。
玉佩下面是兩份信,中間都是以“風奉雪”三個字落款。
他把木盒放在茶几上,把第一封信拆開,上面寫著: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應該不在了,而且還把銀子賭輸了,身無分文。本想靠著之前的記憶贏上幾盤,可能正如天命不可違一樣,世事無常,就算知道了答案,結果還是一樣。
恐怕這銀子我是沒機會還了,本心懷歉意,但一想起你是靠色相賺銀子,也就一個時辰便能賺回來,我的愧疚也就沒了。
看著“色相”二字,風奉雪心裡冷笑幾分。
只是握個手罷了,與色相又……似乎有點關係。
風奉雪繼續往下看。
開陽應該還不知道有我這麼一個人,希望奉雪幫我把這枚玉佩交給開陽,就說是道高僧所贈,保他平安順遂。
曾聽聞凡間昔有一夫妻將別,破鏡,人執半以為信,以釋破鏡重圓之意。
本想用銅鏡,可細想之後,總覺得配不上這般清風明月的男子,便以玉佩贈之,以鵲為形,想來意思也是一樣。
伏願郎君千秋萬歲,歲月無虞,得此相守一程,不枉此生。
字寫到這便沒有下文了,風奉雪直接用靈力一凝,那紙在眾目睽睽之下,忽然冒出火焰,很快將他手中的信燒成灰燼。
信上說他是那種人,竟還有臉讓他幫忙做事。
呵!想得倒是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