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解決後,喬羽依然在公司忙碌著。龍哥對設計部的Lily的偏心頗不滿意,有心想把喬羽從此次活動中摘出來,喬羽心領他好意但拒絕了。同在一個公司,早晚都得在一起共事。Lily或許也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對喬羽客氣許多。
一個月後,珠寶部與設計部這一部分的策劃大致完成。策劃部眾人伸懶腰,覺得這週末可以好好鬆鬆筋骨。龍哥笑著看眾人,她們跟他加班這麼多天,老懷安慰,於是掏出自己的卡交給部長,示意請眾人吃飯。
喬羽順口問了句:“龍哥你不去嗎?”
龍哥聞言內心苦澀表示他要飛美國給總裁彙報進度,恆達商場百年慶,總裁本人非常重視。
喬羽點點頭,沒再多說。
所以說啊,這個聚餐,我們小喬同學是無法消受的。週六大早上,有位意想不到的人給她打電話。
喬羽看著來電顯示,還未睡醒的她以為自己在做夢,稀裡糊塗的給掛了。等第二通打進來,她才清醒。
是邱蓉。
“邱女士,您有什麼事嗎?”喬羽揉腦袋。
邱蓉在電話那端很客氣:“喬小姐,待會您有時間嗎,可以見面嗎?”
邱蓉是她第一位顧客,喬羽對她還是好感頗豐,於是二人約在gallaria附近的咖啡廳見面。
邱蓉披著件米色羊絨披肩,面帶笑容地看著喬羽說:“前陣子我來這裡找你,她們告訴我你已經離職了。”
喬羽看著眼前優雅的人,語氣變得溫和:“我年前離的職。”
邱蓉端起杯子,側目望向窗外,她說:“挺好的。”她低頭抿一口咖啡,放下杯子說:“說句冒昧的話,每次我見到你就像看見我女兒似的。”
喬羽挑眉,聞言她挺驚訝的,她忍不住打量眼前女人,覺得自己跟她最多相差十餘歲。
邱蓉笑了下:“別誤會,我就是覺得你們某方面很像。”
喬羽笑著答:“那是我的榮幸。”
邱蓉神色忽然變得有些莫測,她輕聲開口道:“介意我跟你講講我的故事嗎?”她已經太久沒有跟人聊天了。
對於她的事,喬羽之前只是略有耳聞,喬羽微笑:“願聞其詳。”
邱蓉嘆口氣,她目光望向街道盡頭,神色忽然變得空遠,略帶哀傷的聲音緩緩訴說。
邱蓉出生在高知家庭,祖父母那一輩是歸國學者。父母平時都忙,沒有時間陪伴她成長於是將她寄送到定居在大西北的祖父母家。祖父母在西北為國家貢獻了青春年華,深愛這片土地,於是退休後便決定定居在此。
邱蓉年少隨著父母外駐歐洲,初初回國自然是水土不服,各種不習慣。當然,尤為明顯的是她那發音不正的國語,同學們嘲笑排擠她,給她起外號。為此老兩口沒少費心為她糾正口音。
邱蓉生性單純,既然她因為口音不正被嘲笑,那就練好了再去交朋友。等她說出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小孩們又說她穿著奇怪,不跟她玩。
邱蓉低頭瞧了瞧自己的小洋裙,頭一次反駁眾人,她說:“不奇怪,這是我媽媽寄給我的。”
小孩天真,這種天真往往帶著殘忍,他們帶著嘲笑的語氣說著邱蓉父母生了小孩,不要她了,把她扔到這裡來。邱蓉怒氣衝衝地跟他們動起手來。寡不敵眾,很快邱蓉就被一群孩子壓趴下了。就在這時,一個白白淨淨的男孩子衝進人群,男孩子個子頗高,沒多久就將欺負邱蓉的小孩打跑。他拽著邱蓉起身,白璧般的側臉染上灰塵。邱蓉看見,下意識的踮腳想給男孩擦乾淨,未料自己手髒,越擦越黑。
她羞慚低頭:“對不起。”
男孩扯著看著她歪掉的辮子,忍了半天沒忍住,伸手扯了扯問:“有沒有哪裡受傷?”
邱蓉抬頭看他,那是她第一次正經看著祝遠川,好看的杏眼,挺拔的鼻樑。男孩穿著校服,胳膊夾著畫板,如松柏般挺直。
邱蓉眼神閃了閃:“我第一次見他,就知道這是個極好看的人。”
原來邱蓉沒注意,祝遠川是她家鄰居,在邱蓉還不知道他的存在每天爬上天台苦練普通話時,隔壁祝遠川從一開始捂著耳朵到最後坦然處之的邊聽她的聲音邊畫畫。
祝母見狀笑著打趣:“小蓉這是幫遠川修煉定力呢。”
邱蓉每每聽見,都羞愧不已。
很快,開學了,邱蓉按年紀該是初一。開學典禮上看見舞臺中央講話的祝遠川她才知祝遠川已經念初三。
邱蓉自小學舞,即使在祖父母家也一直學習。祖母是個妙人,精通鋼琴。每次邱蓉跳舞時,都會在一旁伴奏。秋日豔陽高懸暖洋洋的溫度曬的人心發軟。畫累了,祝遠川就會放下畫筆,坐在二樓窗臺遠眺,看著隔壁那家小女郎跳舞。就這麼,無聊的時光竟也覺得珍貴起來。
年尾,按舊例學校都會舉辦一場晚會,各個班級都需要出一到兩個節目。邱蓉所在的班級是重點班學習任務重,都不願意耗費時間精力參加。班主任知道邱蓉擅跳舞,於是讓她準備首舞蹈,伴奏由音樂老師來擔。
邱蓉只好答應下來,晚上趁睡覺前都會練習。祖母知道後特地給她準備了條裙子,拿回家邱蓉看見,興奮的回房間去換。
正巧這時祝遠川隨著祝母來做客,邱蓉提著裙子下樓時,祝遠川瞧著她就像看見了月亮。漆黑的夜空中,唯有一抹月光照在他的心間。
祝母感嘆:“真漂亮啊,川兒你看妹妹多好看吶!”
祝遠川手支下巴移開目光,隨口答道:“還行吧。”
演出當晚,舞臺燈光寂滅。邱蓉穿好演出服,在黑暗中等著音樂響起。很久,都沒有聽見。漸漸的周圍議論聲越來越雜,邱蓉手心出了汗,她看舞臺一處,鋼琴前沒有音樂老師的人影。議論聲音越來越大,邱蓉腳步後退,幾欲逃跑。就在此時,流利的鋼琴聲音響起,一束獨燈照在鋼琴處,一個穿著燕尾服的少年坐在鋼琴前,音符如流水般緩緩淌進眾人耳中。祝遠川坐在琴凳上看著邱蓉,眼神溫和且柔軟。他在鼓勵她。邱蓉懸起的心悠悠落了地,她踩著節拍,如蝶般翩遷入場。舞臺上,一個英俊少年彈奏鋼琴,明媚少女隨音樂起舞,美不可言,一時間讓人瞧的愣神。
眾人都納罕,按慣例初三年級不會參加年終晚會,怎麼此次會出現祝遠川的身影?他何時來的?
一曲畢,祝遠川走到舞臺中央牽著邱蓉的手向臺下行禮。歡呼聲響徹禮堂。自始至終,那個少年握著邱蓉的手微微顫抖。
兩年後,邱蓉父母念著邱蓉學業,將其接回身邊教育。臨走那天,邱蓉在機場等了許久,眼神漸漸黯淡下來,就在她轉身將要離開時,身後傳來焦急的腳步聲。她心底一動回頭瞧,那個少年跑到她面前,抱著衣袋。少年喘著氣,勉強的說:“還好,趕上了。”
邱蓉難過的問:“你去哪裡了?我等你好久。”
祝遠川笑著,將衣袋遞給她說:“送你的,記得要穿。”
邱蓉接過,好奇問:“什麼啊?”
祝遠處眨眼:“我送你的裙子。”他親手為她而畫。
臨近離別,邱蓉難過的流下眼淚,祝遠川伸手拭掉她臉上的淚珠,他說:“我會去找你的,邱蓉。”
邱蓉不信。祝遠川鄭重道:“你等我。”
邱蓉開口帶著濃重的鼻音問:“等你幹嘛?”
祝遠川笑了,全校女生都為之痴迷的笑容。他說:“等我娶你,我去娶你。”
邱蓉又不是沒被他騙過,她不信的撇撇嘴,告別祖父母,離開了西北。
誰料五年後,二十二歲的祝遠川,在蔚藍海岸舉著戒指對她說:“小蓉,嫁給我吧。”
喬羽聽的入神,她問:“你答應了?”
邱蓉點頭,她看著自己年少喜歡的人向自己求婚怎不歡喜?於是在親朋好友的見證下,二人舉行了婚禮。
婚後,二人甜蜜了一段時間,完成學業後,因為工作的關係,邱蓉經常世界巡演,祝遠川在巴黎藝術學院教書。閒暇時,他會去看邱蓉演出,下班接她回家。
後來因為一個學生,邱蓉與祝遠川的感情瞬間降至冰點。學生是法國人,崇尚浪漫、愛與自由。她對祝遠川一見鍾情,即使知道他有妻子仍然大膽追求。祝遠川本以為是個小事,就沒上心。誰知後來學生找到了邱蓉面前,對她說:“你不懂祝老師,不懂他深切的靈魂與追求。”
眼裡容不得沙子的邱蓉惱怒祝遠川居然任由她就這麼找到自己面前,一怒之下與他大吵一架。
邱蓉握緊身上的披肩:“後來我暈倒了,他抱我去醫院,發現我已經有孕三週了。”
喬羽看著她,眼神動容。邱蓉笑了笑,接著講述。發現有孕後,祝遠欣喜非常。他跟邱蓉解釋清楚,表示自己從未背叛過她。邱蓉選擇相信他。念著孩子原因,邱蓉辭了舞團的工作,祝遠川接受國內工作邀約,帶著妻子回到祖國。
孩子出生後,祝遠川與邱蓉翻遍字典古籍,為女兒起名“祝希音”。
“音兒自小就對繪畫感興趣,我和她爸也很支援她,於是在音兒上高中那年送她出國。”邱蓉說。
出國後,祝希音很快就考上父親的母校,邱蓉很是為女兒感到驕傲。在她一心撲在孩子身上時,不知道祝遠川的學生為了他,千里迢迢跑到國內工作。年末,祝希音為了陪父母過生日,特地推了她偶像Gloria的畫展,偷偷瞞著父母改機票回國。
誰知,飛機失事,祝希音就這麼死在了大洋彼岸。
邱蓉講到這裡淚如雨下,手不停顫抖。喬羽握住她的手眼神關切的說:“受不了就不要說了。”
邱蓉擦眼淚,搖頭表示自己可以。邱蓉得知訊息後,瘋了一樣的趕過去,路上一遍遍給祝遠川打電話,總是不通。等邱蓉趕到失事現場,接到的卻是那女學生的電話,邱蓉當時摔了手機,撐著一口氣把女兒帶回國。祝遠川接到訊息立刻趕到妻子身邊,不成想妻子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離婚。”
祝遠川堅決拒絕,邱蓉就與他分居。一晃,就到了現在。
邱蓉拿著紙巾擦眼淚,聲音沙啞,她說:“我還記得音兒看見Gloria的畫時,眼睛發亮。她指著畫鄭重的跟我說“媽媽,我想成為一名畫家。”誰知,她連Gloria還沒見到就………”邱蓉說不下去,失聲痛哭。
喬羽垂眸,鼻子發酸眼淚瞬間滑落。她逾矩地抱住邱蓉,伸手不時的輕拍她的後背,低聲安慰。
邱蓉穩定好情緒,感激地看著她說:“這些事在我心裡憋了好久,謝謝你願意聽我的故事。”
喬羽搖搖頭,她說:“沒關係。”接著她有些猶豫地問:“我能不能看看你女兒的樣貌?”
邱蓉愣了愣,笑著說當然。她從手機調出女兒的照片給喬羽看。喬羽接過手機,瞧見輪渡上,一個女孩捂著帽子迎風笑的很是燦爛。
喬羽由衷讚歎:“你的女兒真美。”
邱蓉笑答:“當然。”
三個月後,邱蓉收到個同城快遞。寄件人是喬羽。拆開後,一幅半人高的繪畫展現在眼前。蔚藍的天空中有幾隻海鷗飛過,狹長的海岸邊,祝希音穿著鵝黃色長裙散著頭髮迎風面向日光,表情安靜愜意。
喬羽給她發資訊:希望這幅畫,能暫代希音安慰你,她是一個好女孩,我會永遠銘記她。
邱蓉望著畫,淚如雨下,她回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