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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花好月圓滅族夜

時值中秋,八月十五,花好月圓良辰美景。

閻山中,一群幼童戴著青面獠牙的面具,宛如地獄中的夜叉修羅,在演武場內嬉戲打鬧。

突如其來的一聲驚叫,打破了中秋之夜的歡樂氣氛。

獸皮少年回頭望去,只見一名中年漢子仰天倒地,眉心出現一道貫穿前後的細長傷口。

漢子原本強盛的氣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衰弱,直至於無。

獸皮少年臉色迷茫,呆愣在原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月光之下,他看到一名青年蹲下身子,雙指緩緩探出,硬生生摳出漢子的一對眼珠。

此人身高八尺,英朗俊逸,一襲青色長衫,綴以金邊白底的雲紋,英姿勃發,卓爾不凡。

“如此強大的瞳力,不愧是父親啊……”青衫男子感嘆道,細細打量著手中一對眼珠。

隨後自剜雙眼,將漢子的一雙眼珠嵌入眼窩之中。

等到他再次睜開眼睛時,血色雙瞳中七道勾玉輪轉不停,將整座村莊盡收眼底。

“閻飍,弒父取目,有違人倫!閻氏養育你數十年,你竟敢違背祖訓,行此大逆不道之舉!”

身周強敵環伺,莫說是金身境,便是奪魄、吞魂境都為數不少。

雖說武徒年老體弱,氣血兩衰,卻也是實打實的強者,搏殺之能非比尋常。

可青衫男子雙手負後,視場間眾人為土雞瓦狗,絲毫不在意族人的譴責,一副榮辱與我何加焉的態度。

在演武場的另一邊,有一人劍眉星目,身材頎長,揹負一柄三尺青鋒,藏於鞘中。

此人頭戴白玉冠,腳踏覆雲靴,一身白色劍服,襯得其仙氣盎然。

在他瞳孔之中有流光溢彩,彷彿有雙龍戲水,劍氣森寒。

白衣劍修面無表情,手中掐起劍訣,“閻淼神通將成,借諸位瞳力一用!”

天地之間驟起尖嘯,白衣劍仙手指微抬,身後三尺青鋒脫鞘而出。

劍光閃動,長劍逡巡遊曳,演武場慘叫聲連綿不絕。

錚!錚!錚!

長劍歸鞘,劍鳴聲清澈透亮,響徹天地,三尺劍身滴血不染。

獸皮少年舉目四顧,茫茫天地間,唯兄弟三人默默對視。

血水如同溪流般,在青石板上流淌匯聚,映照出一幅血色畫卷。

兄弟三人分立兩側,明月高掛天穹,山野寂然,靜默無聲。

潺潺流動的血色中,圓月高懸,月光血光交織一體,更增寒意。

“為什麼?”獸皮少年面無血色,喃喃自語,倒在血泊之中。

方圓十里之內,生機斷絕,植被枯萎,夜鴉嘎嘎叫著啄食著滿地屍體,鮮血蔓延蜿蜒流入易水之中。

正是枯藤老樹昏鴉,新墳流血人家。

————

夜風呼嘯,秋風灌入山洞,吹得洞中篝火搖曳。

這裡是霍無殤發現的一處土丘,他學著閻四夕的樣子,在其中打通了一個山洞。

霍無殤平日裡錦衣玉食,不曉得在荒山野嶺如何生存,山洞挑選的位置不盡人意。

秋夜的微風已帶有些許寒意,從洞口中直吹進去,凍得兩名少年人瑟瑟發抖。

洞頂泥土塌陷,漏出一個宛如天井的大洞,一抬頭就能看到滿天繁星。

清冷的月光透過山洞,射在一具焦黑的屍體上。

說是屍體也不正確,此人胸口微微起伏,生命尚未走到盡頭,只是模樣看著實在滲人。

這具焦黑的身體,自然是與藏神人魔一戰後,重傷昏迷的閻四夕。

倘若沒有者字秘維持生機,怕是早就死在業火紅蓮的爆炸當中。

饒是如此,如此恐怖的傷勢,換做神通境都未必能活下來,更不用說閻四夕只是初涉武道。

可每當他的生命力即將耗盡時,武道須彌宮總會有絲絲縷縷的血氣湧現,堪堪維持住他的生命。

“影爺爺,閻大哥不會有事吧?”山洞內,魚玄機神色疲憊。

她的身上髒兮兮的,渾然沒有先前靈氣十足的模樣,守在此處已一天未閤眼。

莫影神色憔悴,聽到魚玄機問話勉強一笑,“放心吧,閻氏個個都是好漢子,你閻大哥是閻氏的獨苗,有列祖列宗在天庇佑,定會吉人天相。”

玄等下品道術,威力著實恐怖,就算有閻四夕拼命相護,可莫影最終還是武道修為盡廢。

武徒若是根基被廢,肉身退化的速度遠超常人,僅僅一天不到,頭上的白頭髮就肉眼可見。

霍無殤、公孫起二人也身受重傷,開闢出山洞容身後,這一天都是甘長生、魚玄機在照顧著眾人。

閻四夕生死未卜,加上他閻氏族人的身份暴露,眾人心中各有所思,洞中一片愁雲慘淡。

噼啪噼啪!

山洞內的篝火在熊熊燃燒,不時發出枯枝的炸響聲。

魚玄機撕下衣裙上的布條,在洞外的流水處沾溼後,小心翼翼擦拭著閻四夕的身體。

每過一刻鐘,便開啟閻四夕隨身的廣寒葫蘆,將蘊含藥力的酒水送入他口中。

十三丹經、十八地獄圖錄都是至高武法,只要有足夠的食物補充,便能源源不斷誕生內炁。

廣寒葫蘆中的烈酒芳香醇厚,是不見君遊歷九天四海,採集天下至純水精和靈果所釀造,世間獨一無二。

者字秘本能地運轉,如飢似渴吞噬著閻四夕的內炁,轉化為修復肉身的力量,維持住他的生機。

業火紅蓮的爆發,不僅焚燬了閻四夕的皮肉筋骨,更是幾乎焚滅了他的五臟。

換做其他人來,早就死得不能再死。

唯有二十三秘術,世間舉世無雙,超脫尋常的治療道術,才能將他一點點從死亡線拉回來。

“影爺爺,吃點東西吧。”甘長生掀開洞外遮掩的藤蔓,將採集來的野果遞給莫影。

“你們吃完早點休息,這裡我來看著就行。”莫影點點頭,疲倦地撐開眼皮,拿起野果一顆顆地仔細檢視。

甘長生等人沒有在外生存的經驗,採摘的許多野果都帶有毒素,在場只有莫影能加以辨別。

“影爺爺。”洞內沉默片刻後,魚玄機怔怔看著閻四夕,忽然問道,“能跟我說說閻大哥的事嗎?”

莫影一愣,魚玄機這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就連調息打坐的公孫起、霍無殤兩人,也睜開眼睛朝他看來。

輕嘆一聲後,莫影在心中斟酌了下言辭,“事情要從十二年前說起,道歷玖肆叄伍年,也是天武元年,彼時天武帝君剛剛登基稱帝。

在他御駕親征期間,閻王率領十多位王侯闖入內廷,打著清君側、除奸佞的旗號,僅差分毫就誅殺了皇后。

帝君班師回朝之後,或許是忌憚閻王的聲威,或許是因為皇位不穩。即便在雷霆震怒下,也只是下旨將閻氏一族發回故土,並沒有治他忤逆叛亂之罪。”

霍無殤皺了皺眉頭,問道:“我聽說帝君年輕時,曾喬裝打扮混入軍中,與閻王有同生共死的交情。當年奪嫡時,閻王更是他的左膀右臂,莫不是顧念舊日的兄弟情誼?”

公孫起聞言,雙臂環胸冷笑道:“帝王之家,親生兄弟況且鬩於牆內,更何況是沒有血緣關係的結拜兄弟。”

“阿起慎言,不得妄議帝君。”莫影神色微變,沉聲警告道。

公孫起年幼無知,又因昔年往事,對天武帝君缺乏敬畏之心。

莫影卻是看著帝君從微末時崛起,一步步斬萬族、滅諸國、奪東宮,立下不世之功。

一介婢女誕下的皇子,本不受人重視,因此天武帝君於年幼時,毅然決然投身軍伍。

彼時的他不過十來歲,除了皇室武法萬龍歸竅式外身無長物,從一名普通的兵卒,漸漸做到統領三軍。

此後在閻王、義武侯等人輔助下,立下赫赫戰功,回到阜陽後,又與諸位皇子爭鋒相對。

甚至那深得聖眷的太子,都在最後關頭被他反敗為勝。

以庶出之身完成這一系列大事,固然是仗著多位王侯的支援,但他本人又豈會是易與之輩?

“影爺爺,我曾與父親書信來往,但箇中緣由他老人家守口如瓶,您可知是為何?”甘長生問道。

身為前任宰相之子,甘長生從小不在父親身邊長大,但父子二人每月都有書信往來,並差遣下人送來諸多典籍。

這些典籍涉獵極廣,不僅有釋道儒、兵法墨等百家的學說,也有士農工商,甚至是諸國曆史相關的書籍。

甘長生從小閱遍萬卷書,知曉許許多多的隱秘,論起學識不亞於飽讀詩書的學士。

可對十二年前發生的事情,史書典籍中毫無記載,就連他父親寄來的書信,對此事也只是寥寥數語。

“天武元年,九月四日,閻王闖宮廷,誅二三王侯,斬金身法相無數。”

整件事掐頭去尾,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閻王,就這麼在太昊皇朝銷聲匿跡,連一點浪花都沒有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