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青揮劍極快，瞬息間斬滅三張人面魚鱗。
當他手握飛劍之時，雙目冷凝，如同劍光。揮起的手臂絕無一絲多餘的動作，飄動的衣衫也透著果決。
一張人面魚鱗爬向人群！
“唰—”
飛劍如臂指使，斬滅妖魔。
夏懷明第一時間撐起青松虛影，罩住一眾雜役，為唐念青的斬妖爭取時間。
其中兩道人面鱗畏戰潛逃，緊緊貼著牆根，從人群的縫隙之間穿過，朝下一層逃竄！
扭曲的人面張大血嘴，一絲絲猩紅瘴氣噴出，鑽入青松虛影之中。
夏懷明壓力驟增，額角青筋暴起。
“唰唰唰——”
突然，飛出的長劍一化為三，刺向其中氣焰高漲的人面鱗。
莫三和唐念青對視一眼。
她一腳踏出，踩在佩劍之上。
脊背微微壓下，如同衝浪般躍出，在樓層之間靈活位移。人面鱗不斷在雜役之間穿梭，妄圖甩掉背後追蹤。
只見劍光如魚，墨衫修者貼地飛行，衣衫甩動，如同寫意山水畫。
“嗖——”
第一張人臉鱗鑽入樓道，在潮溼的階梯間，飛速下滑。第二張人臉鱗緊隨其後。
莫三兩指曲起，彈出一縷氣息微弱的白霧。
下一瞬。
刺耳的尖叫在樓梯間響起。
人面鱗面孔畸變著，化為一縷猩紅霧氣消散。
飛劍破開猩紅。
莫三腳尖微動，轉彎時速度不減，緊貼著第一張人面鱗而去！
周圍嘈雜聲動，卻很快歸於平靜。
樓層飛速下降，直到底部。
一團醒目的鮮血糊在地上，周圍是放射狀的拖拽痕跡。
莫三雙眼微動，很難不猜到。
那一隻靈獸，或者雜役，在經過此地時，被埋伏的人面鱗一擁而上，分食殆盡。
衣衫揚起的弧度減弱。
莫三看見。
那一張人臉越過了封禁的淡黃色紙條，鑽入仙草園一字號之中……
淡黃封條約莫三指粗細，橫七豎八地貼滿了門框，破碎的門扉橫生尖銳木刺，毛躁的縫隙間掛著腥臭的腐肉。
三妙的禁令玄意自封條上傳來。
莫三站在門扉之外，雙目和裂隙齊平。
【砰砰——】
【砰砰——】
在感受到仙諭禁令之前，她最先感受到一股躁動，一股企圖吞噬一切，寄居萬物的渴望。
海水和血肉腐爛的腥臭味混合在一起，從裂隙中噴出。
腦中有鐵索晃動之音……
一幕幕恐怖折磨的畫面滲血，往外吐出發血發臭的膿血。
猛烈的疼痛自靈府之中傳來。
紫氣暴起。
全身經脈逆行。
莫三單手提著劍，發覺眼前事物愈發模糊，卻聽見耳邊雜音愈加清晰——
【我知道你的仇恨……】
【我明晰你的痛苦……】
【我看見你……並聆聽你……】
她用力地揉了揉雙眼。
再次睜開——
泛黃的白紙和破舊的木板之間，一顆血絲密佈的眼球透出一角，如鏡面般映出——
她身染鮮血，被推入倒懸山下。
山頂神光如烈日輝輝，端坐的在世仙人皆眼含嫌惡，口誅筆伐，數道律令大放金光。
三妙雙手按下，眼中帶著殺意——
【莫十二，你背棄宗門，墮入妖魔道中……】
【為蒼生計，永生永世禁錮於倒懸山下！】
劍光扭曲化為一團團旋渦，猩紅的笑臉長出，在山頂上毫不客氣地發出譏諷聲。
莫三緊緊握住劍柄。
雙手不斷顫動。
她低垂的眼眸裡透著濃重的恨意，翻騰而起的痛苦如同浪潮，幾乎要將她整個人淹沒。
鐵鏈聲嘩嘩震動。
她雙目黑沉，凝聚著世界一切的惡意。
重重疊疊的喃呢聲還在繼續——
【神殿之上只有偽善，以一己之私橫斷天下。】
【這不公平！】
【這不合理！】
【如果羅生門之後只有光明，那該多無趣。我能幫你……】
【我能幫你……我們才是同盟……】
喃呢驟然變化，如同嘶吼。
巨眼之中，熟悉的冰涼氣息出現。
腦內靈府。
偏向絕情道的紫氣先是歡呼雀躍，但在愈加惡劣的惡意之後，如同鵪鶉般躲入石像之中。
鴻蒙紫氣陷於法相壁畫中，隱隱有崩散的跡象。
大道不屬於妖魔。
而靈府頑固，將一切意見囚於此片空間。
石像靜默，彷彿此混沌初始，便被割斷舌頭，只剩下預設一個態度。
巨大的眼珠之中。
莫十二朝無邊幽冥之中墜落……
門扉之外。
莫三猛地緊握劍柄，朝那道墜落的人影斬去！
“轟——”
三妙留下的律令符紙崩碎。
門扉破開。
劍光不滅，直直劈向眼球！
【心魔已生！】煌煌神光大笑著，被劍光吞噬。
這一劍，裹挾大成枯榮道，卻不含一絲一毫的生機。莫三殺心濃重，劍光便如同幽冥之刃。
此劍破殺！
她揮開破碎的木渣，一步踏入“仙草園一字號”中。
劍身嗡鳴不止，心中意不平！
莫三一連數劍揮出，紫氣如瀑般宣洩而出。等靈府幹涸之後，那隻巨眼早已消失不見。
她眨動雙眼。
劍尖觸及地表，如注鮮血灌入靈土之中。
遮目血光散去。
她一襲墨色衣衫早被浸透，雙眼恢復清明，看向面前碎成數塊的怪魚屍體。
無數人面鱗嚎叫著，化為血水融化。
一片狼藉之中。
巨大眼球不見絲毫蹤影。
等神志完全迴歸之後，莫三眼神微動，一縷疑惑劃過。
方才的巨眼，似乎是……她的幻覺？
這隻巨眼所說的話，為何高高在上如同神明？
那些響動的鎖鏈，血色的福利院畫面，又是怎麼回事？
她的心魔從何而起。
那些沒有源頭的恨意，究竟從何而來……
莫三低垂著頭。
沉思間，瞥見流血的劍身。
心跳如擂鼓……
“莫十二？”身後，傳來唐念青的呼喚聲。
隔著長長的走道，迴盪旋轉不停。
莫三轉過身。
卻不料耗盡最後一絲力氣，跌落在飽蘸鮮血的靈土之上。
雙眼疲倦地眨了眨。
看見一道劍光飛來。
莫三腦中劃過最後一個念頭——眾妙門的墨色衣衫，倒是方便得很……
就算染上再多的鮮血，也不過是更濃黑的墨……
“莫十二，你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