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三倒也合群。
跟著周圍修者拍了幾輪的手。
她目前對旁人欽羨的目光無感，便不打算登臺“論道”，而是站在人群中，認真聆聽每一句官方至極的話語。
想來好笑。
修者之間沒有談論大道的習慣。
甚至對他人的詢問尤為避諱。
但在眾妙門中，要想獲得更多的資源，爭取更好的師道傳承，卻以大道相拼，以金蓮座搏命。
沒有絲毫準備，一上臺就是地獄難度。
想到此。
莫三突然笑出聲來。
“莫十二，有何指教？”
臺上，突然傳來一道質詢聲。
那位修者長身玉立，面上已有一層薄怒，“縱是一站頭名，也不該如此折煞我。”
莫三心尖一跳。
她下意識想要解釋，說自己並非故意。
下一瞬。
腦中傳來只有她能聽見的喃呢聲：
【折煞了又如何？】
【這些口若懸河的修者，猶如周扒皮，臨死都不會將大道傳出。他們心中哪有什麼大道？】
【全是私利！】
【為何一株枯榮草便引得六州十二府震動？！萬千大道斷絕一半，其餘大道，也不過苟延殘喘罷了！】
【哈哈哈哈——】
一顆顆眼珠子從臺上修者的口中噴出，拖著腥臭的鮮血，濺在臺面之上。
莫三雙眼發紅，腦中擠滿瘋狂囈語聲。
她緊握住劍柄。
在扭曲變調的視野中，用力地眨動雙眼。
落在上百修者眼中——
莫十二聽到質詢身後，輕輕搖頭，開口道：“我只是有一個疑問，何為大律令道？”
臺上。
那修者麵皮一抖：
“大律令道，即為言出法隨，溝通天地法則，以自然之道加註自身。修行大律令道的修者，一言一行，自帶規則審判。大律令道集大成者，即可透過律令創立一界，萬法相隨，莫敢不從……”
“如何參悟自然之道。自然之道具體指什麼？大律令道每一重境界，又對應何種神通功法？”
這兩道疑問一出。
令周曉生怒極發笑：“這兩個問題，你大可問問在場修者——他們正在研習的大道如何入門，如何精進。”
他本想說出更嚴厲的話。
但念及眾生音中那兩道大道化形，便按捺下煩躁。
是的，煩躁。
被揭穿一層眾人心知肚明的假面之後，當然會有躁意升起。
無數修者，無比漫長的光陰，都是這麼過來的。
你我深諳此道，謀取一門大道功法後便一個人埋頭專研。
向來都是如此！
為何就你一個莫十二有疑問？！
新秀閣中。
沒有一人出聲支援。
他們享受於他人的無私分享，但要想從他們手中拿出一絲一毫的東西，難於登天。
就連基礎典籍，都藏於各大仙宗門派，亦或是修仙世家的藏書閣中。
沒有跟腳的散修想看？
好。
入我門中，自會教你。
因此眾生音一開始，只被當做散修一流的用具。直到那一株不起眼的草出現，並在眾妙門考核上打出名聲……
莫三笑了。
沒有理睬這道聲音背後代表的恐怖壓力。
她按亮腰間玉牌。
只聽得一息之後，一道警惕十足的人聲響起。
三妙：“你又給我招惹了什麼事？”
“師尊……”
“有事直說！”
“新秀閣舉辦了一場論道會，想知道大律令道如何入門，如何修行，有哪些神通功法可學。”
那邊傳來一道衣衫鼓動聲。
三妙嘟囔道：“淨給我找些事來做。你讓他們等著……”
此刻。
新秀閣內死一般寂靜。
一息後，數道傳喚聲響起。
來參加論道會都是一些偏峰弟子，每一站前十名都沒多少。但三妙仙人此言一出。
瞬間，呼朋喚友之聲響起。
只見新秀閣外，數道劍光竄來。一位位修者表情焦急，打理著衣衫，急切問道：
“三妙仙人呢？”
“開始了嗎？！”
“哎喲，讓我往前站站，都看不見人了！”
趕來的修者瞬間佔據了第四層，第五層。
臺上。
周曉生先是一怔，然後被狂喜吞噬。
同手同腳地走下臺，腦子發矇。
如果不是在做夢。
那麼……
他方才只是質疑了一句，便獲得了三秒仙人的現場指導？
最負盛名的大律令道大成者的……現場論道？！
周曉生心裡那點不滿，頓時煙消雲散。
他雙眼發光。
盯著剛登上臺的三妙仙人。
心裡對莫三隻有感激。
同時，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生出。
自從“眾生音”出現，這股情緒便一直在醞釀，至今也不過冒出一點頭來。
周曉生也不是沒有疑惑。
論道會只“道”不“論”，修者之間等級森嚴，處處透著防備。
大道修行，明明不是縱橫之道。
卻隔閡深重，難以打破。
說來是萬千大道任選，但基本以仙宗門派劃分，大道雷同，講究得是一個“不謀而合”。
他這次考核發揮得不理想。
被分入偏峰，成為一個記名弟子。
可以說是災難開局。
有同峰的修者來接觸，談話間都是勸他放棄“大律令道”，改修“靈植栽培道”。
他是來修仙的。
不是來種果子的！
但眾妙門中，只有首峰，第三峰和第七峰有大律令道傳承。
他一個小小的偏峰弟子。
根本沒有機會進行修習！
臺上。
三妙二指併攏，往空中一點，便見一座縮小的倒懸山虛影生出。他目露回憶：
“倒懸山，乃我五十年前祭煉的法寶。融入三千道法，三百靈獸本相，三十位八階妖魔肉身，祭煉了七七四十九天而成。
諸位請看……”
一紙金符飛出，上書玄奧符文。
三妙手指一彈，符文解體，化為一幕除妖記錄。
“我先天悟性不高，只是愛除妖。此乃築基之時，我殺死的第七十隻妖怪。此符文之意，乃基礎殺妖方法。
還有這些……”
一道道金符飛出，全是殺滅各類妖魔的方法。
海里遊的，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只要妖魔處於妖魔界所之外，三妙無所不殺。
他所稱的三千道法。
竟有一半是攻殺之法。
還有一些感悟，不好放出。
三妙意猶未盡：“……在我功成紫之氣七段之時，突然意識道。一刀一劍速度太慢，即使修煉到極致，也不過三千飛劍。
太慢！
我的倒懸山，舉起砸下，可瞬間屠戮一城。飛出的律令金符，可長久籠罩於方圓萬里，連綿不絕耳；更能橫斷一方天地，立正道法典……”
群響畢絕。
眾修者皆驚詫於此道威力。
莫三沉默。
掄起一座山幹架？
真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