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城與襄陽夾漢江,一在江北,一在江南。
三國時關羽威震華夏,水淹七軍就在這裡,此時的南邊的襄陽是京西南路首府,樊城則是一個小鎮。
鎮雖小,卻是渡漢江的重要碼頭,江邊異常繁華。
王宵獵站在渡船上,看著江邊的房屋沒有什麼人居住,嘆口氣:“這一場戰事,不知多少人家妻離子散,又不知多少人家家破人亡,實在千古慘事.”
身邊的邵凌道:“是啊,這裡是南北要津,不知多麼繁華。
一場戰亂,就破敗如此.”
北風呼嘯,王宵獵看著漢江邊稀少的船隻,一時之間有些悲涼。
去年襄陽府雖然被金兵攻破,受到的破壞卻不多。
金兵到這裡已經是強弩之末,破城之後便就迅速退走,城池受到的破壞不多。
加上北方的百姓許多逃難到這裡,是王宵獵見過的最繁華的地方。
渡過漢江,進了襄陽城。
邵凌道:“李知府聽到楊進來攻,便就急急走了。
我與牛皋在對岸敗了楊進,得知州軍令,立即進駐襄陽城。
是以此次戰事對襄陽沒有影響,城中現在繁華依舊.”
王宵獵道:“數年來,這是我見到的最繁華城池了。
人口鼎盛,市面也熱鬧.”
兩邊說著閒話,進了襄陽府衙。
在廳中落坐,邵凌便就招了兩個人來。
一個是丘押司,還有一個鐘孔目。
官員逃走後,現在就是兩人地位最高,管著一應雜事。
向王宵獵行禮,兩人站定。
王宵獵道:“國事艱難,市面上也不太平。
這些日子,襄陽城有什麼要緊事?”
鍾孔目拱手:“稟觀察,這一年來襄陽還算太平。
從北方避難的人多,市面繁華不少。
李知府在時休養生息,不擾民生事,並沒有什麼緊急的事情.”
看著兩人,王宵獵似笑非笑。
道:“如此最好。
這些日子,還是麻煩你們處理日常的事務,等候朝旨。
朝旨來之前我先暫駐襄陽,以防別生事端.”
鍾孔目和丘押司一起拱手稱是。
命兩人離去。
王宵獵對邵凌說道:“我最怕的,就是這些公吏說內外無事。
偌大一城,怎麼可能無事?所謂太平,都是事情被這些人壓制下來,普通百姓受苦.”
邵凌道:“在汝州時,每處也都說是太平。
知州命公吏自陳,結果如何?此次楊天松反叛,聽說不少公吏加入,他才能夠迅速做大。
地方公吏,多是豪強,豈是易與的?”
王宵獵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不過我們是客軍,現在不要過多幹預襄陽事務。
你駐軍這裡,只要多看多想,不要多管。
還有,現在有數州之地,我們的軍隊太少了。
前幾日你們俘虜的楊進所部,要及時挑選。
凡是身強體壯可以入軍的,就全部編入軍中.”
“還有許多不適合從軍的,又該如何?對了,楊進裹挾百姓不少,也要處置.”
王宵獵道:“不適合的從軍的,還有裹挾的百姓,全部在鄧州安置。
不管朝廷怎麼處置,這一帶只有我們的軍隊。
這麼多軍隊,總要有地方吃飯.”
邵凌點了點頭,心領神會。
很顯然,鄧州、襄陽到手如此容易,王宵獵已不滿足於以前那樣。
既然佔住了這幾州,王宵獵就沒打算讓出去。
只是現在自己能用的人少,不像汝州時那麼激烈。
用過了午飯,王宵獵在街道上轉了轉。
見人流很多,市面也很繁華,並沒有什麼亂象,便就決定暫且不管。
這一段時間,自己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鄧州。
能把汝州、鄧州連起來,迅速擴充軍隊,有了能用的人才,才能真正開發襄陽。
回到州衙,就有士卒來報,說外面有人求見。
不多久,就見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進來。
到了王宵獵面前,拱手行禮。
道:“在下原陳留監酒陳與義,見過觀察.”
王宵獵想了想,自己對這個人並沒有什麼印象。
問道:“不知所來何事?”
陳與義道:“去年金人犯京西,在下攜家人一路南來。
兩個月前到了襄陽,盤纏用盡,冬天漢水又不通船,只能暫且住下。
李知府對在下分外照顧,幸不至飢餒。
誰知前幾日有賊南來,李知府到了任期自己離去了,卻不曾說一聲。
聽聞觀察遣軍破了盜賊,現駐軍襄陽城,特來求見.”
王宵獵一頭霧水。
想了一會道:“不知有什麼事?”
李與義一時間躊躇。
過了好一會才道:“家人凍餓交加,口食不濟,還請觀察——”“哦——”王宵獵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到自己這裡打秋風來了。
金軍南下,不知道有多少官吏百姓南逃,陳與義這樣的人很常見。
按說他們是官員,朝廷應該接濟。
可現在趙構自己都風雨飄搖,誰來管他們?都是靠著儲蓄,一點一點向南跑。
襄陽是南北交通的要道,在這裡的南逃官員其實很多。
王宵獵現在身份尷尬,不想招惹。
沒想到這個陳與義竟然主動來找自己,看來生活確實困頓。
看著陳與義,王宵獵想了又想。
道:“說實話,我只有一州之地,數千大軍,也著實困難。
不過總不能見死不救。
這樣吧,不如你到我軍中做事,賺些俸祿如何?”
陳與義笑了笑,臉上有傲然之色,沒有說話。
王宵獵明白,這分明是看不上自己。
監酒是個小監當官,沒想到還有這份傲氣,王宵獵的心中非常不滿。
明明吃不飽飯,卻不想做事,只想拿錢,那怎麼能行?沉默一會,王宵獵道:“襄陽城裡,似你這般南來的官吏不知有多少。
一一救濟,我軍哪裡有這麼多錢?想吃飯,總要做事才行。
怎麼能不勞而獲呢!”
陳與義想了想。
道:“觀察如此說,倒也有道理。
不知有沒有什麼抄抄寫寫的事情,每日賺幾文錢餬口。
等到天氣暖了,我再南下就是.”
王宵獵道:“軍中自然有許多事情。
你先說一說身世,是哪裡人,我看如何安排.”
陳與義道:“在下眉州人,曾祖陳工部遷洛陽,故生於洛陽.”
王宵獵問道:“陳工部,不知何名諱?”
陳與義道:“諱希亮。
曾為京西路轉運使,身後封工部侍郎.”
王宵獵點了點頭。
這個陳希亮,自己好像聽說過,不過不知道其生平。
生前做過京西轉運使,在宋朝算不小的官了。
可惜自己不是官宦世家,具體什麼人說不上來。
陳與義又道:“某政和三年上舍甲科,授文林郎,為開德府教授。
前些年偶因過錯,貶職陳留.”
“原來是進士出身——”王宵獵點了點頭。
怪不得有些傲氣。
少年進士,在宋朝是非常人物,自然瞧不上王宵獵這種出身的人。
不過正逢亂世,刀槍說話,他也只有來求自己。
想了好一會,王宵獵才道:“既是進士出身,不應當與凡夫俗子相比。
你便隨在我的身邊,做個參議好了。
俸祿雖然不多,養家餬口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