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木料,楊樹便去木器鋪子找匠人做活。
他自已個出木料,這就省了一大筆錢。
再者除了床雕的龍鳳呈祥祥雲花紋繁複一些,其餘的桌椅板凳衣櫃什麼的,就雕些簡單的花鳥蟲魚。
工錢也能省一些,全套傢俱算下來,工費一共七十九兩八錢六百文。
掌櫃的做主給他抹了零頭,共七十九兩八錢。
先交二十兩定銀,幾年積蓄花個精光。
因為徐老大送來的白酸枝木有些細,不夠做一張床的。
楊樹便跟掌櫃的約定,等他收到木料再送來。若收不到,就在木器鋪買一塊。
老瘌頭的木板,最後還是賣給了楊樹。
準確來說,是送的。
重陽節那天,天氣特別好,不冷不熱。
富戶財主們去城外爬上山頭,頭插茱萸,登高望遠。
升斗小民們在家買一刀肉,一刀紙,祭拜了祖宗,照舊去謀生計。
報喜人上門的時候,秋月和楊樹還在鋪子裡做生意。
今天過節,人客不多。
他們兩個像往常一樣,坐在鋪子裡,細細的算著曦兒的嫁妝還差哪些。
就見曦兒跑來,高聲喊道:“爹,娘,你們快回家,家裡來人了。”
秋月吃了一驚,以為出了什麼事,抖著手問她:“來了什麼人?出了什麼事?”
說著話,她人已經癱軟下去。
楊樹扶著她,問道:“出什麼事了?說話不清不楚,嚇著你娘。”
曦兒聲音清脆,道:“哥哥中了,中了舉人。爹,娘,哥哥中舉了。”
秋月抓著她的手,“你…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娘,是真的。叔叔已經過來了,家裡來了好多人,你們快回家吧。”
“真的,真的,我兒中舉了,他爹,老頭子,咱們兒子中了。”
秋月一會哭一會笑,楊樹扶著她,也不禁流下淚來。
曦兒看到爹孃哭了,也忍不住哭起來,一家三口竟然在鋪子裡抱頭痛哭。
不知道的,還以為出了什麼慘事。
吃飯的客人見了,不由奇道:“掌櫃的,您兒子高中,不回去打賞報喜人,招呼人客,怎麼反倒一家人哭起來。”
“對對,這位客官,您說得對。”楊樹忙擦了眼淚,笑道:“今日家有喜事,就不做買賣了。各位的吃食也不收錢,再送您幾位每人一塊豬頭肉。”
“謝謝掌櫃,給您道喜了。”
“恭喜掌櫃的。”
“往後就是舉人家的老爺,不能再叫掌櫃的。”
幾位食客喜笑顏開,紛紛向他們賀喜。
楊樹笑道:“往後我還是我,各位照常來照顧生意便是。如若不嫌棄,便到前頭家裡去喝杯喜酒。”
“果真如此,那我們便一同去討杯喜酒喝。”
“都去都去,你們去往前頭,打聽先前販饅頭的作坊,自有人給你們指路。我們收拾了店裡的東西,隨後就回去。”
有過往路人看到店裡吵鬧,都問什麼事,聽說後,紛紛朝楊樹恭喜。
幾個人客也不吃飯了,相攜著先行一步。
秋月經了一場大喜,又哭了一場,頭腦就有些昏沉沉的。
曦兒扶她坐下,給餵了一碗水。
秋月笑道:“我兒爭氣,使得我有揚眉的一日。”
曦兒道:“娘,哥哥高中,你也得緩著些,別給自已高興壞了。”
她去後院,打了一盆涼井水,沾溼布巾給她敷在額上。
如此反覆幾次,終於清明瞭些。
楊樹到書院外頭的角落,把幾個小乞兒叫來,道:“我店裡還有些米飯,把你們的同伴叫來,分了去吃。”
那乞兒猶還不信,楊樹把他們帶到店裡,一人裝了一大碗飯,還給他們切了豬頭肉,不收他們的錢。
這才信了。
一個乞兒裝了飯,飛奔出去。
不一會帶了一大群乞丐過來,大概有二三十人。
楊樹讓他們排好隊,把飯都分給他們。
這才鎖了店門,父女兩個扶著秋月回去。
家裡已經來了很多人,院子裡都站不下。看到他們一家三口回來,都笑道:“楊老爺,您一家真沉得住氣。家裡出了舉人老爺,還這麼慢悠悠的回來,要是我,早跑得腳上冒火星子了。”
眾人哈哈大笑,有人接話道:“就是楊老爺這沉穩的性子,才能教出舉人老爺來。”
“是呢,看看老爺太太這一身氣度,跟旁人就不一樣。”
“往常我看到他家公子,就知道是文曲星下凡,現在果然中了舉人。”
楊樹笑著跟眾人道謝。
楊林已經給了報錄人喜錢,現已經走了。
楊林一家,秋蘭一家,吳成一家,劉氏孃家一家,甚至陳興永一家都來了。
陳大娘親親熱熱的上來拉秋月的手,笑道:“我今日早起,就見喜鵲在枝頭使勁叫喚,原來是應了辰兒高中。”
秋月許久沒見過她,一時有些不習慣,笑道:“大娘,好久不見。”
陳大娘臉上笑容不變,道:“可不是,我先前去了省城,少有回來。沒成想一回來,就聽到這天大的喜訊。”
秋月笑了笑,曦兒道:“大娘,我娘有些頭暈,我扶她進屋歇一會,先不陪你說話了。”
“好,好,先去歇會,別累著了。”陳大娘笑道。
劉氏在幫忙招呼客人,她的丫頭婆子在給客人斟茶倒水。
秋月回了屋裡,覺得耳朵裡都是嗡嗡的人聲。
秋蘭抱著小福過來,撇著嘴道:“往常不見這些人,現在有了好事,一個個都冒出來了。”
她以為秋月不想見那些人,所以推託不舒服。
見她臉色有些不對,問道:“姐,你是真不舒服還是裝的?”
曦兒道:“小姨,您說什麼呢,孃親剛才在鋪子哭了一場,現在還有些沒緩過來,可不是裝的。”
秋蘭笑道:“我以為你娘跟我一樣,不想跟陳家人打交道才這樣,對不住了。”
秋月道:“我是一時太高興忘形了。”
“說的什麼話,要是我家元寶中了舉人,我能高興的蹦到天上去。”秋蘭把小福放到床上,胖兒子抱得她手痠。
秋月道:“行了,我躺一會,你出去替我招呼客人去,小福就放這裡,我看著他。”
秋蘭道:“哪裡需要我去,你那個弟媳在外面招呼得好著呢,現在她倒不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