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墜的過程漫長的讓人恐懼。
當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並沒有像意料中的那樣出現在井底。
我落到了一堆枯草上面,並且好像失去了許多記憶。
我不記得我是誰,也不記得來這幹什麼。
這裡一座小村莊,周圍全都是用泥土和茅草建成的房子。
樹葉都已經開始枯黃飄落,秋天來了。
我躺在枯草堆上美美地睡了一覺,要不是肚子餓得咕咕叫的話,這樣的日子倒也愜意。
突然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從我頭頂落下,我連忙翻身躲到一旁。
站起身來,卻看到一個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正拿著一根棍子站在我面前。
他的頭髮被剃掉了一半,一根枯黃的麻花鞭子,纏成了兩圈盤在頭頂,被一根青布條扎著。
“張小官,我你他孃的又躲到這裡偷懶,地裡番薯不要是吧?等著下雨爛在裡面麼?”
我撓撓腦袋:“你是誰?”
眼前的這人看著很熟悉,但是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是誰。
結果這話卻惹得那人勃然大怒,舉著棍子對著我就要打。
“你這個孽子,你他孃的連你老子都不認識了?老子今天非打死你這個不孝子。”
那棍子舞起來虎虎生風,看來他是真的想打死我。
我趕緊撒腿就跑,沒跑幾步,腦袋卻是脹痛不已。
海量的記憶,突然湧現了出來。
我叫張小官,今年十八歲,道光14年生人,家住楊州城外朱家園村。
我出生之後,就過了幾年太平的日子,天下就亂了起來。
隔三差五地,都在打仗。
雖說到處都在打仗,但這幾年也算得上是風調雨順,所以我們也都勉強能吃得上飯。
前幾日村子裡來了一群天王兵,說要去打楊州城,結果喝了村東頭井裡的水之後,全都成了瘋子。
後來,來了一個仙風道骨的老頭,他帶著兩個孩子,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一個六七歲的男孩,他們從井裡捉上來一隻臉盆大的蟾蜍。
自那以後井裡的水就幹了。
那老頭很奇怪,不知道為什麼,他走的時候,竟然把那女孩忘在了井裡。
不過村子的人更奇怪,明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女孩跳進井裡,並且沒有上來過。但是所有人卻都不記得有那個女孩,更不記得女孩跳井的事。
他們只記得那老頭站在井邊,一伸手就撈出了那隻大蟾蜍,然後井水就幹了。
所有人都人認為是那蟾蜍精作祟,所以喝了井水的人,才會瘋掉,畢竟蟾蜍都是有毒的。
後來,我跟他們說,井裡還有個女孩沒上來,他們都說我瘋了,想媳婦想的魔怔了。
我也不禁開始懷疑自已,難道真的是記錯了?
或許是我把夢中的事情,跟現實混淆了?
應該是這樣吧。
這些記憶一股腦地湧入我的腦海,讓我頭痛欲裂,抱著腦地在地上不停地打滾了。
我爹本以為我是裝的,舉起棍子就要給我來一頓,但他忽然看到我的臉色煞白,渾身冷汗。
這才慌忙丟掉了棍子跑到我身邊,檢視我的情況。
我被我爹揹回了家,到家之後,我就開始發燒。
我爹心急如焚,就賣掉了家裡僅剩的兩隻母雞,換了一吊錢,去鎮上請來了郎中。
郎中給我把脈之後,說我沒啥大事,喝點藥就好,於是給我開了個方子,就走了。
晚上藥熬好了,我喝了之後就開始拉肚子,每個時辰都要跑兩三趟廁所。
先不說這藥有沒有問題,最起碼我喝了之後能下床了,雖然燒還沒退,但我爹也放心了不少。
其實我那都是強撐的,畢竟我就這一床被褥,一條褲子,我總不能拉褲兜裡吧。
前半夜我是遭了老醉了,腿都軟的快站不起來了,而且還渾身無力。
子時剛過沒一會,我肚子又開始翻江倒海疼。
我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扶著牆往茅房趕去。
剛走到大門口的時候,我隱約地聽到有少女唱歌的聲音,聽方位那好像是從村東頭傳來的。
這頓時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心想,這村裡年輕少女,基本都賣的賣了,嫁人的嫁人了,這大半夜的是誰在唱歌呢?
這時候,我肚子也不痛了,我便順著歌聲傳來的方向,朝著村東頭走去。
很快我就發現那歌聲竟然是從老井那邊傳來的,我心裡頓時緊張了起來。
我躲在一棵大樹後面,朝著那邊張望。
遠遠地我就看了一位穿著白衣服的女孩,背對著我坐在井沿上,那歌聲正是從她的口中傳出來的。
我沒念過私塾,也聽不出她唱的是啥,就覺得唱的特別好聽。
不自覺地我就入了迷,開始朝著女孩走去。
離的近了,那女孩很快就感覺到了有人靠近,她轉身看著我,一張小臉慘白慘白的,但卻十分的好看。
感受到我的目光,她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能看得到我?”
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你知道我是誰?”
我又點了點頭,因為這個時候,我已經看出來了,她就是之前跳井的那個女孩。
我以為自已是在做夢,伸出手在自已的臉上打了兩下,很疼。
這個舉動頓時惹得那女孩噗嗤一笑,她拍拍了自已身旁的位置。
“過來坐吧。”
我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然後走到了她的身邊坐了下來。
完全沒有考慮到,坐在井沿邊上,其實是非常危險的行為。
我們捱得很近,她的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香氣,像是艾草,但是要淡許多。
“你身上很香。”
我下意識地就將這句十分不禮貌的話說了出來,說完我就後悔,連忙想到道歉。
卻沒想到,那女孩根本就沒有生氣,反而是大方地說:“你也聞到了?他之前也這樣的說,不過為什麼就我聞不到呢?”
“他?他是是誰啊?是你很重要的人麼?”
女孩點點頭:“他就是把我留在這裡的人,我們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
“你說的是前幾天的那個老爺爺?”
女孩卻是噗嗤一笑道:“他可不是什麼老爺爺,老爺爺只不過是他的身份之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