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興商場。

“哥哥，我們不能換個地方麼？”

蘇曼寧抿唇跟在蘇天維身後，每一步都走得不情不願。

她幾次三番和他說明，這裡是赫氏旗下產業，她得避嫌。

可他全然不理，牽著她從負一樓開始，一層一層逛過來，看樣子是想走遍每一個樓層。

蘇天維慢悠悠邁著步子，唇邊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這裡是蓉城最大的商場，不來這裡，去哪裡？”

蘇曼寧兩頰鼓了鼓，悶悶不語。

之前瞞著她買下江庭雅苑之後，他也是這麼說的。

——“這裡地段最好，安全等各方面條件最優，合該我妹妹住.”

蘇天維搖搖頭，“我的傻曼曼，赫家在蓉城家大業大，你要處處避嫌，還怎麼在這裡發展？”

他輕哼一聲，“赫家是能吃了你還是怎麼？為什麼要躲著他們走？該避諱的，是他們才對.”

他深知自家妹妹性子良善，又天生是個死心眼。

當初她為了跟著赫連聘，不惜告別家人，徹底放棄家族庇佑。

現如今，如果不是赫家對不起她，她根本不會輕易選擇離婚，落得個淨身出戶，孤零零在蓉城獨自打拼的結局。

等著吧。

蘇天維挑了挑一邊唇角。

等他幫她把狀態調整得好一點，再和赫家人算總賬。

蘇曼寧想了想，覺得大哥說得有道理。

她沒偷沒搶，一場失敗的感情和婚姻，遠不至於讓她今後都夾著尾巴做人。

哪怕對方是赫連聘。

她現在該考慮的，是離婚相關的事宜。

拖延至今的一紙協議，不能再繼續耽擱下去。

蘇天維一直在留意她的神情。

見她重新抬起頭來，眼底漸漸恢復清明，就知道她聽進去，也想通了。

滿意地笑了笑，他伸手寵溺地刮刮她的鼻樑。

“你聽哥哥的，準沒錯.”

“嗯.”

蘇曼寧笑著點頭，雙眸微光爍爍。

而這一幕，正好落在赫連聘眼裡。

他站在三樓，微仰著頭，身周氣壓驟降。

周圍的人群來來往往，都不自覺的繞開他。

面朝外的蘇天維餘光留意到了三樓的騷動。

視線相觸，他微微一笑，伸手攬過毫不知情的蘇曼寧，很快遠離玻璃護欄附近。

赫連聘拳頭緊緊攥著，死盯著那二人相攜離開的位置，胸腹間戾氣瘋狂翻湧，撞得心臟都一陣陣悶痛。

“老闆.”

阿立出聲的瞬間便住了口，一臉見鬼一樣愣在原地。

他後半句想說的是：你別傷心。

可歷來冷酷無情的老闆，怎麼會因為一個被他拋棄的女人傷心呢？他一定感覺錯了。

果然，下一秒赫連聘轉身，面色依舊如往常一般沉冷，眼底沒有半點溫度。

他邊往外走邊說：“問問阿威，看進度如何.”

出了商場，阿立正巧掛了電話。

緊跟著，他手機再次響起。

商場負責人打來的。

“老闆，商場這邊……太太她？”

阿立舉著手機問。

赫連聘長眸微眯，所有暴烈的情緒盡數收歸心底，“不必去管，隨她.”

阿立覺得他口是心非。

不然為什麼大老遠巴巴地跑過來，看一眼又逃避似的離開？但他不敢說。

他只回答他交代的事情：“我哥說，和太太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只知道英文名叫att，具體身份背景，查不出來.”

赫連聘沒有出聲，並不想承認，心裡那股不可自抑的無力感。

時至今日，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

自從蘇曼寧離開，似乎某些事情，就完全開始脫離他的掌控。

“去江庭雅苑.”

他往後靠了靠，抬手捏了捏眉心。

近來，只有雪顏那裡，讓他感受過片刻安寧。

流暢的車身破風行駛，沒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你們先回公司.”

他吩咐，打算晚些時候自己開車去。

徑直上樓，進屋，再開啟主臥的門，就見洛雪顏穿著雪白柔軟的睡衣，在床上睡得香甜。

自從上次酒醉後，洛雪顏就從次臥住到了主臥。

赫連聘站在門邊望著她，突然就皺了皺眉。

雖然只瞧了一眼，但他記得，蘇曼寧今天穿了件純白的厚毛衣，挎著淺杏色的單肩包，整體給人乾淨又柔軟的感覺。

就和現在的雪顏很像。

不對。

粗略回憶下來，應該是雪顏近來的穿著打扮，都很像蘇曼寧。

性情也像，像離開之前的蘇曼寧。

溫順體貼，細緻入微。

噓寒問暖，滿心滿眼只有他。

可原本的雪顏，是嬌氣的，愛哭鬧的，享樂大於一切的人。

她這樣的改變，是什麼原因？而因為她這種改變，頻頻留宿在她這裡，和她同床共枕的自己，又是為了什麼？是真的深愛她。

還是在透過她，看著什麼人，試圖找回些什麼？他得到的那些安定感，究竟是真情實感，還是自欺欺人？答案呼之欲出。

因為他在見過蘇曼寧和別人同進同出，形影不離後，內心便再也平靜不了。

哪怕來到江庭雅苑。

哪怕見到洛雪顏。

赫連聘卻越想心頭越煩亂，渾身都充斥著破壞慾。

急切的想找人打一架。

最好是那個att。

他不敢想了。

時至今日，有些事情他不敢深想了。

就好像預感到前面很可能有萬丈深淵，他便不敢再輕易往前多走那一步。

他沒有吵醒洛雪顏，而是輕輕合上門，獨自離開。

到達車庫坐進駕駛室，他立即打電話給阿立，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毫無波瀾，“太太還在茂興？”

“老闆稍等.”

過了一會兒，阿立回：“在，在男裝區.”

是在給那個att買衣服吧。

可，從前她只會給他一個人準備衣服。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赫連聘握著方向盤的手越來越用力，關節都失了血色，隱隱有些發青。

突然，“砰”的一聲。

他重重砸了一下方向盤。

但彷彿隔靴搔癢癢更癢。

這一下，反而勾起了心底所有的戾氣。

無論如何，他不會讓那個att留在蘇曼寧的身邊。

當天傍晚，蘇天維接到了一通陌生來電。

接起來的時候，那邊半晌沒出聲。

看一眼手機螢幕還在通話中，他琥珀色的瞳仁微微動了動，跟著勾唇問：“赫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