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神明不與人同界,亦不被人察覺。
他們生活在與人間不同維度的另方天,掌管著萬千世界,芸芸眾生。
人間不能見之,另方可見人卻不見人。
頭上三尺有神明,真實存在。
自扶桑神木斷裂後,三方空間被隔絕,萬千世界便和另方天與冥界斷了橋樑。
另方天,便是靈氣充裕,神明活動之地。
一處雲霧繚繞的神邸正隱匿於此,名喚合虛殿。
此處正是上古天帝俊(qun)所住的宮殿。
殿外種著一大片紫竹林,背靠帝川閣,面朝清豐軒。
竹林中,一處小亭隱於其中,此處為霽月亭。
只見亭尖是深沉的棗紅,墨綠色的亭柱古樸又大氣;亭內擺放著萬年靈玉所化的桌椅,許是因為靈石所做,靠近便讓人覺得心情舒暢。
亭旁翠竹掩映,流水潺潺,花間精靈飛舞,仙氣繚繞。
只是此時亭內卻傳來此起彼伏的爭吵聲。
“放肆!!”一道渾厚有力的男聲音帶著濃厚的怒氣,彷彿能穿透雲層,伴隨而來的古老威壓令人心顫。
“天帝息怒!”羲和趕忙上前安撫,“是妻管教無方,還望天帝看在他是你兒子的份上,饒了他這一次吧。”
羲和看著對面站著直挺挺的人,眼神示意他趕緊賠罪。
誰曾想對方非但沒有悔改之意,更沒有被天帝嚇住,反而神色更加堅定。
“阿芒我是尋定了,如今你們將她所在的那一方世界封鎖,還瞞著我請噎鳴爺爺出山逆轉時間,你們明知道阿芒是無辜的還如此行事,你們阻止不了我!”
出聲之人發如墨、肌勝雪,劍眉星目,此時的他冷傲孤清而又盛氣逼人,眸似深潭,薄唇勾起,透著若隱若現的譏誚之意。
神賜的容顏此刻卻掛了彩,渾身上下沒一處好肉。
若不是穿著一襲九天玄袍,怕是已不能入目。
“陸珺!你還想造反嗎?!”天帝怒目。
羲和難以置信自己平日裡少言寡語的兒子,竟能為了那人單挑天兵,一次性說出如此多大逆不道的話來。
驚的她只能走到天帝對面跪了下來。
昱珩雖身負重傷卻氣勢凜然,一把扶住羲和不讓她的膝蓋著地。
“母神,你何必為了這人如此放低姿態,孩兒所做之事,自己承擔!”
“珺兒!”
“母神,孩兒名喚昱珩,早已捨棄其名。”
天帝賞賜的名字,他不屑要。
“你!”天帝被氣的大喘氣,胸口上下起伏著,恨不得打死這個逆子。
無視羲和的驚怒,昱珩突然直挺挺跪了下來。
這是他第二次,為了一個女人下跪。
天帝的臉都青了。
“我要下界陪她,要麼就讓她回來。”
天帝扶額,對自己的這個兒子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關也關了,罰也罰了,這倔脾氣一點沒被打壓。
“句芒剛剛打通三界便不慎跌入下界,便是她命有此劫,怎可兒戲?”
“罷了,如今扶桑剛有起色,你便去吧。”
“那方世界本應順遂,如今卻靈氣紊亂,不知是何緣由生靈塗炭,既在另方天的影響下出了岔子,總是要查明的。”
羲和見天帝鬆口,自己也不由鬆了口氣。
自己十個兒子如今就剩兩個寶貝疙瘩了,珺兒此番大鬧另方天,創下大禍。
若是天帝再降神罰,自己豁出命也是要反抗一下的。
不過好在他還念及一些父子之情。
“雖然噎鳴將時間倒回至事情發生前,但始作俑者定不會善罷甘休。”
“那方世界已被本帝打下結界烙印將之封鎖,句芒既身在其中,你們便一起調查吧。”
昱珩面無表情,眼中閃動著看不懂的情緒。
淡淡說了句:“謝父神。”
也不等天帝發話便起身準備離開。
帝俊見自己被無視的明明白白,剛下去的火氣又有冒頭的趨勢。
“下界前你先去天庭找玉帝賠罪,再去找司命,他會安排你。”
也不知道聽到沒有,話音剛落昱珩便沒影了。
天帝握緊的拳頭有些發顫,對著一旁安靜的羲和道。
“這就是你帶出來的好兒子!也不去當值,還是幼玫乖順。”
“今夜本帝去西邊,不必等了。”
羲和聽此眼中劃過一絲落寞,應是。
*
景沐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世道亂了,世界一夜之間變成了煉獄。
爸爸為了保護他們落入了怪物足下。
本快要高考的弟弟在意氣風發的年紀在學校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死去。
六歲的妹妹本應過著精緻的公主生活,卻因為沒有食物和水源,變得面黃肌瘦,最後媽媽偷偷割肉喂女,卻在一次洪水中失散。
和媽媽相依為命,在末世摸爬滾打五年,卻因為一時輕信小人,落入敵人圈套。
媽媽被架在火上,無助吶喊,天地悲鳴。
而她最後坐在古樹之下,自爆而亡。
撕裂的劇痛伴隨著靈魂的戰慄深入到了景沐的四肢百骸。
濃烈的悲傷似要化作實質,濃稠而又窒息。
景沐倒吸了一口涼氣,砰然從床上驚坐起。
渾身汗淋淋仿若被水澆過。
她眉頭緊皺,美眸中是半晌都散不開的悲慟和滔天的恨意。
“我的寶,你這是怎麼了?”
“做噩夢了嗎?”
“不怕不怕,媽媽和爸爸在呢昂~”
陡然間落入一個馨香柔軟的懷裡,背後有雙手在上下撫慰著。
景沐緩著粗氣,愣愣的沒有反應。
半晌見景沐不說話,弓書琴嚇壞了,以為自家女兒燒出了毛病,連忙吆喝著景培海叫家庭醫生。
景沐還呆呆的坐在床上,半天緩不過勁來。
突然感覺自己的左手被一雙奶呼呼的小手握住了。
“姐姐,姐姐,不要哭,球球給你吃糖糖。”
伴隨著女童的奶音,景沐手中被塞了一顆彩色包裝的糖果。
是球球,我的妹妹景秋!
抬眼望去,床邊圍滿了人。
爸爸、媽媽、妹妹,還有急急趕來的家庭醫生。
“哎呀你快給沐沐看看,這孩子燒了三天,醒了怎麼感覺木木的,也不說話。”
“孩她爸,你說咱寶貝疙瘩不會燒壞了吧。”
“誰見過人燒到45度啊,嚇死人了。”
“夫人,大小姐已經退燒了,無大礙,休息幾日便可痊癒了。”
“那她現在怎麼……”
談話聲好像漸漸遠去,景沐打量著現在的環境。
粉白色的大床、乾淨整潔的傢俱、床尾放著的毛絨玩偶……
熟悉又陌生。
這正是她生活了二十年的房間,彷彿自己還是那個曾被父母捧在手心的景家大小姐。
這一刻景沐腦中百轉千回想了許多。
她掩下眸中的滔天巨浪,伸手貪戀地揉了揉球球毛絨絨的腦袋。
“爸、媽,我沒事。”
爭論聲戛然而止。
送走醫生後,景培海和弓書琴連忙走上前噓寒問暖。
“乖乖,現在感覺怎麼樣。”
“你不知道啊,你高燒了整整三天,可嚇死爸爸了。”
“是不是做噩夢了啊,昏迷的時候你又喊又叫的。”
“乖乖啊……”
剛才是弓書琴一頓關心,醫生一走景培海就憋不住了,愣是讓弓書琴沒插上一句話。
乖乖……
景沐有多久沒聽見老爸這麼叫她了。
以前總嫌被他這麼叫,覺得被人聽見又羞又躁。
可如今,恍如隔世,這好像天籟之音。
“哎呀,沐寶你怎麼哭了。”
景沐哭著哭著笑了,胡亂擦擦眼淚說道:“高興,爸媽,我好高興、好幸運。”
好高興能再見到你們。
好幸運能一切重來。
她定不會讓悲劇重演,這次換我來保護你們。
*
自景沐醒來後,景培海、弓書琴兩口子就覺得自家女兒說不上哪怪怪的。
天天關在自己房間不知道在幹什麼。
平常她可是上學積極分子啊,現在連學校都請了假不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夫妻二人決定偷偷觀察一下。
臥室中。
景沐早早便起來坐在了書桌旁,這幾天她一直在定製計劃。
她現在可以確定她是回到了末世爆發前半年,也就是六個月後末世降臨。
這段時間夠她好好準備一下了。
景沐的老爸是金盛公司的總裁,擁有J市排名前三的公司,她的老媽是一個救死扶傷的醫生,不過近幾年已經提早退休,美名其曰不能好好陪孩子。
其實就是想擺爛當條鹹魚享受日子了。
畢竟醫生很累,當然,全家支援。
只是這次我發燒突然,且找不到病症,這才急壞了她,請了家庭醫生過來。
現在景澤還在J高讀書,備戰高考。
她這個混蛋弟弟學習不咋樣還要學人家住校,明明離家也就幾步路。
腦袋瓜子靈光的很,卻不用在學習上。
不過也沒關係,世界末日都要來了,還管什麼考大學。
至於妹妹景秋,剛滿六歲,雖然還沒上小學,但懂得東西也不少。
重要的是景秋是家裡的團寵,也是大家的貼心小棉襖,雖然偶爾漏風……但沒關係,軟萌的大眼睛水靈靈的瞅著你能不心軟嗎。
球球是她的乳名,衣服穿厚點整個人小小的像個圓滾滾的球,故此而來。
一想到圓墩墩的小傢伙後來被折磨成那樣,景沐就感到一陣心痛。
這次,她一定要把她喂得飽飽的!
接下來,第一步,就是怎麼讓他們相信我說的話。
畢竟任誰告訴你半年後世界末日要來也沒人信吧。
末日謠言在網路上也不是沒有過。
景沐認真在紙上寫寫劃劃。
這廂。
兩口子正悄眯趴在女兒門前,屏息偷聽裡面的動靜,卻始終靜悄悄的。
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就在兩人聚精會神恨不得穿過門板的時候。
球球的出現嚇了二老一跳。
“媽媽、爸爸,你們要找姐姐嗎?”
音量明顯有點故意的成分了。
小棉襖有漏風了!
看著小女兒眼中明晃晃的壞笑,二老還沒來得及離開,這時房門從裡面開啟了。
其實剛才景沐就知道他們在外面,自她醒來後明顯感覺自己耳聰目明瞭不少。
更別提兩人一直在門外嘰裡咕嚕說悄悄話了。
看著門外略顯尷尬的老爸老媽,和古靈精怪求表揚的球球。
景沐一時間覺得歲月靜好,要是時間停在這一刻就好了。
景沐沉思片刻後眼神一肅,說道:“爸媽,我有事和你們說。”
她剛剛有個巨大發現。
就在她思考的時候,無意間進入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裡是一個類似古代建築的房子內,裝修古色古香,處處彰顯著大氣和韻味。
來來回回逛了幾遍後,她總結:這座建築共有三層,一樓類似客廳和廚房,二樓和三樓各有三間臥室,面積不算大,但也不算小。
開啟院門,入眼的是一大片草地,遠處是白茫茫的霧氣,看不到盡頭。
草地中央有處空地,長出了個小幼苗,旁邊還有一小攤水。
這片空間中靈氣濃郁的程度似乎讓景沐的毛孔都舒適的張開了。
景沐越逛越不對勁,這感覺就像是前世她擁有異能時才有的。
可是怎麼可能,現在還沒到時候,而且她也從沒有過這樣可以身體進入的空間。
意念一動,果然,她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她這才看到自己手心出現了一枚綠葉狀的紋身,可能因為進去過便顯現了出來,現在又慢慢隱匿於面板之下。
只是,這葉子,怎麼看著這麼眼熟?
這不是那棵樹上掉下的葉子嗎,連文理脈絡都一模一樣。
景沐眉心一蹙。
她又閉眼感受了一下,確定了這並不是之前自己的能力。
景沐驚訝的睜開雙眼。
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金手指?
按捺住內心的激動,景沐再次進入了小空間。
跑到院外那株幼苗前端詳半晌,果然和那片葉子一樣!
這株幼苗怕不就是那棵巨樹?
景沐不禁沒見識地張大了嘴巴,黝黑的大眼睛也眨個不停。
景沐本身就長得美極了,此刻就像個驚訝的小倉鼠,可愛的不行。
景沐就這樣進進出出、進進出出,過足了癮。
在她嘗試能不能將外界的東西放進去後,又是一頓輸出,將房間裡的東西拿進去又拿出來。
這才漸漸冷靜下來。
有了這個空間,往後的日子定會好過許多!
而且裡面的空間足足又百十來平米,光那片草地就已經有二百平米了,況且沒有高的限制。
可以存放很多物資。
景沐又想到了什麼,拿起桌子上冒著熱氣的水杯放了進去,又順手從旁邊水灘裡給幼苗澆了點水。
景沐將球球先交給保姆阿姨,和爸媽來到書房,鎖好門。
景培海和弓書琴見景沐這架勢,不像是談心什麼的,結合她這兩天的異常表現,不禁豎起了耳朵。
“爸,媽,接下來我要和你們說的事可能很匪夷所思,但是……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