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晚上我都沒有睡好,腦子裡都是胡亂猜想的畫面,睡著時估計已經凌晨四點。
沒想到第二天,我就成了病患。
我聽到有人敲門,費力的睜開眼,卻很難起身,頭重腳輕,像被抽乾了力氣。
我剛起身走了兩步,腳突然抽筋,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屁股疼的我嘶了一聲。
先生是這時候闖進來的,看我坐在地上痛苦的握著腳踝,皺起眉頭虛掩門,急忙問我:“是抽筋嗎?”
我鼻腔回應:“嗯。”
他便半跪在我面前,手掌握住我的腳踝,輕輕揉捏,過了幾分鐘,我才慢慢緩過勁來。他看到我神情緩和,便伸手將我橫腰抱起,我失去重心,雙手緊緊拽著他的領尖。
他將我輕輕放在床上:“下次多穿點,如果進來的人不是我怎麼辦?”
我這才反應過來,此刻只穿了件白色吊帶和絨毛短褲,腰這一圈都是露在外面的。
是半夜睡著,我便覺得有些發熱,就將外面的睡衣脫了下來,只留下一件低胸吊帶。
我低頭就看到雪白一片,難怪先生從進門就很少看我。
可此刻我頭暈的很,點了點頭,動作僵硬的穿好睡衣。
先生看我如此憔悴,便用手探了探我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他緊鎖眉頭。
他眼裡滿是心疼,愧疚的說:“可能也有昨夜受涼的原因,對不起,昨晚沒及時給你披上。”
我眼圈一下泛紅,虛弱的回:“那你要好好照顧我了。”
我討厭醫院的消毒水味,加上現在醫院的情況也很焦灼,我也一直不肯去醫院,導致這次反覆發燒,持續了三天三夜。
梁冬綏餵我吃飯,給我換降溫的毛巾,餵我喝藥,我始終都是昏昏沉沉的。
第三天夜裡,我睡醒時,發現他在我床邊睡著了,手裡還握著一本書。
四周萬籟俱寂,那我的愛意此刻便鑼鼓喧天。
先生的骨相真俊俏,就是這副皮囊讓我一見鍾情;他安靜沉睡的眉眼被我細細撫摸,就是眼前這人令我念念不忘;滿身書卷氣,溫文爾雅的氣質書生,明明家世顯赫卻人淡如菊的梁家幼子,願意這般呵護照顧我,這也是我真正想要的,一種萬花只採其一的深情與偏愛吧。
他下意識的用手背探我額頭溫度:“怎麼醒了?還在發燒嗎?”
我突然覺得鼻子一酸:“先生。”
他跟我同時說,“降下去了。”
聽到我叫他,愣了愣,便回我:“怎麼了?”
我輕輕的問:“你說我要是死了怎麼辦?”
他沉思片刻十分認真的對我說:“那我跟閻王爺說說,把我的壽命分你一半。”
我又追問:“那你跟閻王爺說了,他不同意又如何呢?”
他便回我:“忠烈之後,上天仁慈,若以命換命都行不通,那我可要去搶人了。”
我虛弱的笑了,眼角卻溢位淚來:“先生你可是白蛇傳看多了。”
我的燒退下了,先生終於能睡個好覺。
這幾天睡得太多,以至於此刻的我失眠到深夜,窗外寒風呼嘯,我又覺太過安靜,便想放首歌。
列表翻來覆去,我點開了一段錄音。
是秧子翻唱的,一首極慢的旋律,她的本音是明亮的,而因她抽菸的緣故,不知何時起,竟比剛見她時沙啞低沉了許多。
又是一年冬。
她膽子極大,性格不羈,對生人總是凌厲無情,仿如無人可信;她好友遍地,豪爽大氣,有時會驕縱任性,對朋友總是包護以待。
自從上次舟山一行,箇中隱匿真相,大家早已閉口不談。
經此遭遇,她也對我避而遠之。
我翻看聊天記錄,已經許久未曾慰問,她也極少回到家中,我們之間,終是回不到最初。
甦醒那幾日,長江來看我,對我說:“小潔,秧子說她最近很忙,讓你好好恢復,有空了再來。”
這一忙,忙到現在都未曾見過一面。
我失落的點了點頭,長江看在眼裡,拉著我的手貼在她肚子上,我的指尖被挑逗,是那個新的生命,在跟我握手。
我眼裡突然有了光,虛弱又激動的對著長江說:“他在動,長江,好神奇啊!”
長江散發著母性的溫柔:“他是讓你莫傷心,以後他也會護著你的,你可是他乾媽。”
葉長嘉真是個頂頂好的女子,她善觀察人心,一切都心知肚明,卻又從不表述人心,用另一種溫柔告訴你,你還有我。
我時常覺得許海生配不上葉長嘉這樣妙的女子,可每次看到許海生,都會打消這份念頭。
長江活得比我們任何人都要通透,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她的慾念極低,所以知足常樂。
許海生喂她吃東西她覺得滿足,我給她燒頓好吃的她覺得滿足,秧子給她唱首歌她覺得滿足,陳秒教她做甜點她也覺得滿足,甚至夏,夏吃的舒舒服服四腳朝天的躺著,她都覺得幸福極了。
長江說:“等許鼕鼕出生了,我回家見了媽媽和姑姑,將一切說出,我就回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西藏,看看此生必駕318,到底是何自由光景。”
腦海裡浮現那時的場景,車慢慢行駛,藍天廣闊萬里無雲,四周群山連綿,我們放著激昂的樂曲,開著車窗,手拉著手一起哼唱,風都來不及停留便被我們帶走。
靈魂像火折,被風吹醒,用力燃燒著所剩無幾的生命。
那些被世間沾染的塵埃土屑,都讓它被風吹散,遺棄在世間廣角,層層疊疊,不再翻身。
長江問我:“你說今年,上海會下雪嗎?”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南方下雪不易,今年不知會不會不一樣。”
長江又說:“上海,好幾年沒下了,你說許鼕鼕出生的時候,會不會下雪呀?”
“也許會的,就算不下雪,也有許鼕鼕。”
是啊,雪不一定來,但許鼕鼕如約而至,便不負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