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玉淑跟著栓子一同去鎮上。
栓子還是揹著昨日背的那個竹筐,裡面放著三隻剝了皮的野兔,野兔皮毛整齊疊在一起。
栓子家離村子有一段距離,二人走到村頭時,太陽已經完全露出地平面。
二人坐上村子裡去鎮上趕集的牛車,玉淑雙手抱胸,縮著身體,秋風打在身上,她的衣服潮溼一片。
她緊了緊蓋在身前的外衫,懷裡揣著司書慎寫給接頭人的血書,她在心裡不住唸叨司書慎告訴她的接頭暗號。
昨晚不是玉淑第一次看到司書慎寫字。
原本以為用毛筆寫在書本上和用血寫在布條上的效果會不一樣。
等玉淑仔細觀察,才發現,這根本就是兩種字跡。
以前司書慎批閱奏摺時的字跡,和他的為人一樣飄逸清秀,清冷出塵。
現在寫的應該是行書,筆法尖克銳利,透著一股子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更有一種睥睨天下,唯我獨尊的霸道狂放之韻。
司書慎沒有給她印章之類能證明身份的東西,只告訴她見機行事。
玉淑相信司書慎不會現在害她,但是總有一種蛋疼的感覺,萬一接頭人只認印章不認人呢。
司書慎叫她把這封血書,送到一處叫經久齋的當鋪去,還說這當鋪很好找,鎮上只此一家。
玉淑瞬間星星眼,頓覺司書慎家底豐厚,當鋪啊,裡面肯定有些好東西,放到現在都是有價無市的寶貝疙瘩。
“裡面有不少好東西吧,你真有錢。”玉淑不禁感慨道。
司書慎皺眉,嫌棄地推開玉淑扶著他坐起身的手臂,躺回床上。沒見過她這種聽見當鋪就兩眼放光的人,他似乎能聞到她身上的銅臭味。
“呵呵,你把咱家照顧好了,咱家送你一兩件寶貝也可。”
“真的嗎?那我能在你的當鋪裡把寶貝兌換成銀子嗎?”
“手裡有銀子心裡才不慌亂。”
司書慎涼涼瞥她一眼,緩緩開口:“你倒是財迷。”
“這不是財迷,這是有追求。對美好生活,更高品質的追求。”
牛車上坐滿了人,幾個大嬸總是用一雙八卦的眼神盯著她和栓子看。
偶爾竊竊私語,玉淑想裝聽不見都不成,實在是,這幾個大嬸坐的位置離她很近。
“你看,這就是山腳下的馬寡婦救回去的女人,模樣挺俊俏的。”
“她三嬸,你是沒看見,還有個男的,長的更俊俏,就跟天上的仙人一樣。”
“這兩人好像是一對。”
“是嗎,是嗎?”又有一道聲音加入交談。
“我還以為這次栓子能娶上媳婦呢,原來是有主的啊。”
“可惜了……”
三人露出惋惜的表情,像是在為栓子可惜,又好像有些幸災樂禍的調侃。
栓子坐在一旁,小心翼翼瞥向玉淑,生怕玉淑不高興有人將兩人放在一起當笑話一樣討論。
他臉色羞惱,恨不得堵住這幾個婆娘的嘴。這三人確實說中了他的小心思,他對玉淑這個白淨的小姑娘一見鍾情。
他不知道有一見鍾情這個成語,可以形容他的心情。
他只知道,第一眼看到玉淑,他的心臟撲通撲通跳的很快,臉上莫名發燙。他想,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吧。
玉淑沒去看栓子的表情,她煩躁的想懟那幾個女人,又怕給栓子一家人惹麻煩,也怕暴露他們的蹤跡,只好忍下。
山路真不好走,他們走走停停,遇到狹窄的地方還得下車走過去。
他們一早出發,終於在戌時趕到鎮上。
牛車上下去幾個人,“她三嬸,我先走了,去我閨女家住一宿,我每次來鎮上,都要去姑爺家住一宿,姑爺每次都給我整不少肉吃,啊呦,還是我家秀紅有福氣。”
三嬸皮笑肉不笑,沒了白日裡組團閒話玉淑的勁頭,心底不定怎麼罵剛剛的大嬸臭顯擺呢。
車上只離開三四個人,他們在鎮上有親戚,可以去借住。
其他人不想花錢住旅店,只能湊合著在牛車上窩一晚。
栓子怕她不習慣,要帶她去住旅店。
“呦,栓子知道心疼人嘍,平日裡可捨不得住旅店呢。”
栓子不理會他們的打趣嘲笑,自顧自帶著玉淑離開。
“小二,還有空房間不?”
“有的,客官。”
掌櫃的抬頭看到栓子的穿著,臉上的笑容變淡,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一晚上五文。”
他轉頭看到玉淑時,臉色緩和下來,“這位女菩薩要住店嗎?”
“不住店,大晚上的來你這裡幹嘛?”
掌櫃的看她穿的不錯就對她客氣,她最看不上這種人,說話也沒好氣。
掌櫃的笑容僵硬,掠過栓子,又緩聲開口:“瞧我看見女菩薩,連話都不會說了。”
玉淑不跟他廢話,開了兩間下房。
栓子留下玉淑一人不放心,也住下來,兩人各自睡去。
……
此刻秦寶寶坐在馬車內,焦急不已,假扮玉淑的小石,沉默不語。
他們已經有兩天沒有和司大人聯絡上,送去的訊息全部沒有回信。
秦寶寶胡思亂想,司大人是否出事了,內心祈禱快點收到司大人的訊息。
“還是沒有收到訊息嗎?”
“沒有。”
“再等等,若是再收不到訊息,就派鬼部出去找人。”
秦寶寶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和小石低語。
小石低著頭,掩飾住眼內的擔憂,跳下馬車,跑出去放風。
他在扮演玉淑,就要按照玉淑的生活習慣做事,此刻正是隊伍停下來休整的時候,平時玉淑都會出去溜達一圈。
他揪起地上一根雜草,放進嘴中。
司大人出發時,早就告誡過他們不要輕舉妄動,自亂陣腳,全部等候他的命令再行動。
秦寶寶逾矩了,鬼部的人可不是她能命令的,她望著隊伍前面“司書慎”的方向,這要“他”下令才行。
兩個大傻子。
小石嫌棄“司書慎”喜歡秦寶寶不敢告訴人家,又嫌棄秦寶寶喜歡自家司大人,以至於自亂陣腳,變得沒腦子。
大人的情愛真是麻煩,他不由皺了皺眉。
……
第二日一早,玉淑起來時,栓子已經出門多時。
她草草吃個早飯,便出去詢經久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