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往事，陶旭的神色中帶著一絲懷念。
“瑕兒是雲巒峰最美的傳人，也是最冷，最無情的人！”
白慕雪剛想反駁，陶旭又接著道：“從她出生的那刻起，我娘就跟我說她是我未來的娘子，那時我的心情是那樣的雀躍！粉雕玉琢的小娃握著我的手指，我的心都要萌化了！我發誓要好好愛護她！我經常偷偷去看瑕兒，我看著她蹣跚學步，看著她讀書習武，可在瑕兒五歲時一切都變了！”
白慕雪心底吐槽，大哥，你可真早熟！
但陶旭眼底的痛苦一覽無餘，沒有一絲夾雜，她只能耐著性子繼續聽。
“那年雲氏長老確認瑕兒雖有云家血脈，但沒有任何占星卜卦的天賦，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瑕兒沒有任何資格繼承雲巒峰，而云叔曾傷過身子，能有瑕兒都已經是上蒼的恩賜了，瑕兒無法繼承他的衣缽，最痛苦的就是雲叔，雲叔從此一蹶不振，日日與酒為伴，再一次醉酒中竟對瑕兒口出惡言，從那之後，瑕兒徹底變了！”
白慕雪的心猛地一揪，“雲瑕她...”
“她再也不會笑了，也不說話，日日夜夜拼命練武，直到雲巒峰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對手，靠著武力重新坐穩了少主的位置，雲叔雖有了繼承人，可他也徹底失去了女兒！”
“他活該！”
白慕雪忿然，“把自己的痛苦轉嫁到孩子身上，這樣的爹一點都不稱職！”
“你不瞭解雲叔，他也痛苦，他身上揹負了太多使命！”
“哼，都是藉口！”白慕雪冷哼兩聲。
陶旭也不想同她爭辯，是非曲直哪裡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
“占星卜卦是雲氏立足之本，亦是雲氏滅門的根源，雲叔算到自己有一劫，傳信家父，可待家父趕到時，屍橫遍野，焦黑一片，一場大火之後，哪裡還有一個活口！我甚至連瑕兒她..”
陶旭痛苦得連氣息都開始不穩，哽咽道：“連哪個是她都不知道，可我甚至連傷心落淚的時間都沒有，一波伏擊就來了！直到父親身死，我才知曉是我二叔和武林中人勾結，欲獨佔陶氏，我雖親手殺了他，可也九死一生，遍體鱗傷，是奶孃的兒子大牛從死人堆裡把我背了出來！”
覷著陶旭那慘白如紙的臉，白慕雪無法想象他當時的心有多痛，剛失去愛人，就被親人背叛，又親眼目睹家人離世，似乎世間所有的苦難都同時襲來，哪怕心性再堅強，恐怕也支援不住吧！
陶旭繼續說：“我已然無牽無掛，世間也沒有我留戀之人，可奶孃因我而死，大牛稚若幼童，我不能就這樣丟下他。我撐著所有力氣，甚至不惜違背祖訓，動用血咒就是想給大牛換一條生路，未曾想，竟然還能再見瑕兒！”
側眼看向白慕雪：“都是為了你....她很喜歡你！”
不等白慕雪開口，又補充道：“她願意同你說話就是最好的證明！”
白慕雪勾勾唇角，想到那個木頭，不由咧嘴一笑，“你怎麼不說是我的魔音厲害！”
逗趣的樣子總算吹散了蒙在陶旭心頭上的那點陰霾！
白慕雪見他情緒好轉，不由開口問道：“這麼說第一次見面你就認出她來了？”
純粹是好奇。
“沒有，當時我太虛弱了！”陶旭輕輕道，“是她跑來質問血咒一事，我才知曉，她竟然還活著，只是不知雲叔如何？她又為何會成為你的丫鬟？”
“但無論如何，她活著，真好！”
“她賣身葬父，被我買下來的！”
“賣身葬父？”陶旭抽了一口涼氣，滿眼愕然。
“應該是你那位雲叔臨終之前的遺命，至於究竟為何，具體情況我就不清楚了，你也知道雲瑕就是根臭木頭，平日裡讓她多說兩個字都難，更別說耐心同你講話了，你想知道什麼全靠猜！”
白慕雪看似抱怨的話裡充滿了感情。
陶旭心下大安，“她能為你前來找我也純屬不易！連雲叔平日裡都很難聽到她叫爹！”
“那是你那位雲叔自找的！如果我是雲瑕，恐怕此生很難原諒他！”
“如此看來，你比瑕兒的心還冷！”
“你...”
白慕雪臉刷一僵，氣鼓鼓地瞪著他。
陶旭眉峰一揚，笑吟吟的，“這就生氣了？”
“活該你單身！”
“呃？？”
陶旭生怕把白慕雪徹底惹惱，那樣恐怕他再難見雲瑕，原本死寂沉沉的心已因為那個木頭的出現再次迸發勃勃生機，他還想再努力一次，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至少他和她都還活著！
“硝石我可以幫你找，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耶？你不是說硝石是管制品，不想違抗祖訓麼？”
“那也只是憤懣之詞，陶氏只是不想跟朝廷牽涉太多，儘量避開與人爭利，這也是為何血咒雖存在數代，但真正被陶家人點石成玉的珍寶少之又少，不爭鋒，不奪利，也是陶氏的祖訓！只可惜，總有人逃不脫世俗，利慾薰心，最後導致陶氏滅門，既可笑又可悲！”
口氣老氣橫秋，看破塵世的蒼涼讓白慕雪的心情也跟著壓抑，眼前的少年不過雙十，眼中卻滿是滄桑，都說痛苦使人成長，可代價真是太大了！
忍不住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無聲的安慰讓陶旭仰頭一笑，“我越來越明白瑕兒為何喜歡你！”
“嗄？呵呵！”
白慕雪乾巴巴笑了兩聲。
“說說你的條件！”
陶旭從破爛的被褥下掏出一個黃色的銅牌扔給白慕雪。
“我想要報仇！”
白慕雪把銅牌翻過來，隨意一瞥，不由一個激靈，差點把銅牌扔掉。
“大內？”
驚疑不定地看向陶旭。
“怕了？”
嘲諷的口氣反倒讓白慕雪震驚的心緩了緩。
“怕到不至於，可我也沒這樣的本領呀？”垮著臉繼續道：“再說我就是個普通的商人，想跟皇族扯上關係基本不太可能，我覺得你找錯人了！”
白慕雪長吁一口氣，雖然她也是魂穿之人，也向往像穿越小說中的主角那樣擁有金手指，欺得了皇子，登得了皇位，一個不爽來個改朝換代，可現實終究是現實！
她的武功還在蹲馬步階段，她的手指還在萌芽發展，恐怕等她打入皇朝，揪出這大內之人，至少得再等個百八十年！
就她這水平也就奴役一下艾舒炫，投靠一下神戟閣，順便把她那渣爹收拾收拾，其它段位太高，她這小身板恐怕夠嗆呀！
人不得有自知之明麼？
見她耷拉著腦袋，陶旭忍不住輕咳一聲，“雲叔絕不是個等閒之輩！”
“咦？”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弄的白慕雪莫名，為何同雲瑕能扯上關係的人都有些神叨叨？
她自動把自己排除在外！
“呵呵，真沒想到白姑娘竟是個貪生怕死之徒！”
一聲嘲諷從陶旭口中溢位。
白慕雪臉微微漲紅，“別用激將法，本姑娘不吃你這一套！”
跟她耍心眼，姑奶奶好歹還多活一世！
似乎詫異她的反應，陶旭先是一愣，隨後低低笑出聲。
“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呃....你....”
她想說，本姑娘什麼時候答應了，可對上陶旭那雙玩味的眼，無奈地攤手，為了雲瑕就算不答應她也不能置之不理呀！
再說，如果雲氏滅門也跟皇家扯上關係，就雲瑕那木頭性格，恐怕會不管不顧衝進皇宮，殺他個片甲不留。
“現在我確實沒能力幫你報仇！”
“我壓你的將來！”
“既然如此，那你也跟雲瑕一樣賣身於我！”
白慕雪在心底哼笑，她就不信這樣他還不知難而退！
“好！”
白慕雪徹底傻眼，“你....瘋了？”
緊接著又補充道：“硝石我不要了！”
她做生意的點子多了去了，可命就一條，跟皇家對上，她的腦袋還能保得住麼？
再說，做生意她是行家，宮鬥她可是菜鳥！誰知道陶氏惹上的是哪路神仙！
可她的行為在陶旭眼中那就是垂死掙扎！
“晚了！”
“你...”
對上陶旭那雙洞悉人心的深眸，白慕雪啞口無言，徹底敗下陣來。
正所謂偷雞不成蝕把米，發財夢徹底破碎不說，還招惹來一隻奸詐的狐狸，恐怕她以後的日子慘了！
嗚嗚....
她好想哭，為何這個時候她又覺得還是雲瑕那根木頭不錯！
“賣身就不用了，硝石我也不要了！”
“你...”
抬手止住了陶旭要說的話，“你剛才說的對，跟朝廷爭利，得不償失，發財的路子又不是這一條，還是徐徐圖之為好！”
接著又道：“是我冒進了！”
陶旭很意外，這轉折有點大。
他之前非要跟她綁在一起，一方面，雲瑕已經是她的丫鬟，他還想把娘子騙回家；另一方面，雲叔此舉定有深意，小丫頭年紀雖小，但心思縝密又機敏通透，雖然他現在沒看出來，但難說將來有大造化！
可白慕雪一番獨特自省的見解還是驚到了陶旭。
他不由開始重新審視眼前的女娃，硝石，那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東西，擁有了它，日進斗金不是夢，可她說放棄就放棄，足以見其心胸，如有高人輔佐，假以時日此女定可一飛沖天...
白慕雪是壓根不知道她在陶旭心中的形象因她幾句話瞬間扭轉乾坤，自己的乾貝生意徹底泡湯，她也不願再面對陶旭這個罪魁禍首。
無奈地白了他兩眼，從懷裡掏出兩張銀票，肉疼地咧嘴，斜了眼陶旭，趁他不備又塞回去一張。
“放心養病，既然我答應了，以後定會努力罩著你！”
她故作大氣的模樣被陶旭盡收眼底。
嘴角不自覺地抽了兩下，差點狠拍自己兩掌，他收回剛才想的話，小丫頭太世俗，一飛沖天夠嗆，金銀圍舞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