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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前世篇

第九十六章 前世篇

寧珩重新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可就像是阿珩所說,人就再能苦熬,又能不眠不休幾日

他時常在對上溫雪的臉上綻放的笑顏時,感嘆這難得的美妙時光就像是從上天那裡偷來的。

最初奪回身體時,他謹小慎微,仔細扮演著另一個世界的阿珩,生怕自己有半分差錯,就被身邊的

溫雪杳發現端倪,察覺他是一個冒牌貨。

每每這時,他腦海裡便會想起阿珩的笑聲。

若換了尋常,他或許會靜下心琢磨那笑聲背後的隱晦之意,可他如今的思緒就好比一根緊繃的

弦,徹夜不休的偽裝已經足夠令他身心疲憊,更別說騰出多餘的心思想別的。

他不知自己的計劃有沒有被溫雪杳察覺,應當是沒有。

否則她知道自己卑劣冒用她夫君寧珩的名頭與她相處後,理應怒不可遏,但她的反應一直很自

然。

自然的與他相處,悉心的待他好。

“不是我麼&

寧珩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身後冷風竄進脖頸,他猛地被驚醒。

卻在這時,懷中少女突然反手掐住他的下頜,水光似的眸子漆黑深沉,一字一句道:“寧珩,那

原來竟是一場夢。

嫩黃色的雞蛋花與翠綠的菜葉糾纏在一起,難分彼此。

沒有人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就算是寧珩也不例外,想要清醒,除非他自己願意從鑄造的美夢中

這麼久,他其實一直刻意忽視了一個問題。

寧珩神色一頓,須臾後反問道:“阿杳不想回到原來的世界麼&

“有些事情強求不來的。”溫雪杳緩聲回,

寧珩像是懂了,又像是沒有懂,總之在溫雪杳說完這句話後,他沉默了許久。

寧珩驚醒後久久沒有動彈,回神後,第一時間垂眸伸手打量自己。

他坐在桌前,面前擺放著一碗溫雪杳剛為他盛好的熱湯。

溫軟的話音陡然尖銳,夾雜著一絲幽冷森然的寒意,緩慢道:“你胡說。&

“我沒有。”寧珩立即反駁。

厚厚一層絨,摸著便暖和到了心底。

他從來不知,看似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溫家小姐,竟也會為人洗手做美湯。

粉色的唇不斷上揚,勾成一彎猙獰的弧。

寧珩手一抖,握著湯匙的指腹險些鬆開。良久,他才勉強鎮定,垂眸盯著碗裡的湯,用手中瓷白的湯匙緩緩攪動。

“是有些累。”他佯裝將近日的怪異歸結於--困頓該如何回到另一個世界,他模仿著阿珩應有

的想法與語氣道:“還沒找到回去的法子,這兩日的確有些急。&

溫雪杳淡淡嗯了聲,溫聲轉了話題:“吳城的百姓如何了&

聞言,寧珩心裡一鬆,從容道:“目前都穩定下來了,糧食充足,疫病也得到控制正在好轉。&

“那多會歸京”

直到第三日,他腦海中的阿珩沒有顯出半分要從他身體裡離開的跡象,反倒是他,眼前發虛,口

唇泛白,眼下的烏青藏都藏不住。

她的手藝十分附和他的口味,不必想,就知道這背後的原因。

漆黑的眼底,倒映著少女瀲灩的唇色,比湖上的水光更亮。

而寧珩最喜歡的,則是在她躺在自己懷裡時,用指尖勾纏她柔軟的髮絲,一路繞到她的耳後,在

她紅著臉忍不住撓癢時,捉住她的手指,將吻落在她飽滿圓潤的耳垂上。

她陪他說話,陪他月下賞月,今日還交給他一雙她親手縫製的新鞋。

寧珩以為被他關在腦海裡的阿珩會反抗,會掙扎著再次奪回他的身體,會罵他無恥、竟偽裝成他

的模樣騙溫雪杳。

粼波光,眼角眉梢都染著紅。

每當此時,寧珩總會不厭其煩地用指腹去揉搓她的眼尾,待她有些吃痛的撥開他冰涼的指腹時,

笑意吟吟問她:&阿杳,你喜愛我麼&

“自然。”懷中少女說話時,已沒再掙扎,而是噘著嘴小聲嘀咕:“你輕些,眼睛都要被你揉紅了。&

寧珩啞聲:“阿杳,你別這麼嬌。&

雖這般回應,但他還是收了力道。

她咧著嘴,不斷重複道:“那你怎麼還沒有下來尋我&

“寧珩,你不是想娶我麼,何故又娶了別人&

“你不是想娶我麼”

終於在這日夜裡,他苦苦抵抗,卻也無法阻止自己疲憊的雙眼闔上,墮入夢裡。

可自那日阿珩似笑非笑地一句“難不成你要不眠不休提防我寧珩。”之後,對方便安安靜靜,

再沒有打攪過他。

夜風沁涼,空氣中是氤氳的水汽與清甜的荷香。

兩人最愛的就是在秋日的夜晚泛舟湖上,欣賞頭頂的月色,任小舟漂泊遊蕩。

熱氣嫋嫋升起,令人的視線一陣恍惚。

那雙幽黑的眸在冷戾的寒氣中也閃過一絲錯亂。

但他臉上的冷汗並未因此消減半分,蒼白的面容上掛滿迷茫與困惑。

這段日子於他而言美得像夢,她在那裡,什麼都不必說,他便知曉還有一個人在家中等他。

她時常會問及他心中還有什麼想要實現的願望,可不知為何,每當她努力為他多完成一件,他心

裡沒有預想中的滿足,反而越來越空虛。而這一切,通通都被他腦海中的另一個人看得真切。

下一秒,溫雪香的臉瞬間變得煞白無比。

你愛溫雪杳麼&

寧珩因她眼底的濃稠有片刻的失神,正想點頭應是,就見懷中人冷不丁地笑起來。

走出來。

還是自己的身體,沒有被腦海中的阿珩搶奪了去。

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溫熱的碗壁時,忽而聽到耳邊一道溫柔的聲音響起,&最近很累麼”

這是他與溫雪杳回到上京城後的第三年。

然而越是這樣的美好,反倒讓寧珩越發清醒的意識到一切的不真實。

她如今化名雪兒,已經堂堂正正成為自己的妻。

那便是,他所在世界的溫雪杳,已經不在人世了。

他不是不清楚,而是有意迴避,尤其在另一個活生生的溫雪香成日圍在他身邊後,那種悲傷的情

緒更是被一種隱秘的、不可言說的掠奪欲而完全侵佔。

一方面,他心底其實並不願意接受自己世界溫雪香的死亡。

一方面,他覺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另一個世界的溫雪杳就是上天為了補償他,而送到他身邊

的恩賜。

他已經失去一次,如何能不拼命將另一個人抓住但他又何嘗不知,一切不過是他的自欺欺人,否則他又何必像現在這般患得患失。

無非還是因為,他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而他已經失去了自己的阿杳。

他之所以沉迷許久,不過是因為自己從未得到過溫雪杳的喜歡,如今突然出現的人就像是填補了

他心底的空缺。

那樣美好、那樣溫暖,令人貪戀。

屋內,良久的寂靜。

等到青年額上的冷寒一滴滴消退,他腦海中響起一道清明的嗓音。

——

“你現在想通了”

寧珩嗯了聲,“我不是因為你們,而是想到,我的阿杳,或許也在等我……”

腦海裡的阿珩不疾不徐應了聲,笑道:“我知道。&

寧珩皺眉,想到連日來對方的堪稱平靜的反應,問道:“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會有今日&

阿珩沒否認,只道:“寧珩,我就是你啊,如何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窗外天仍未亮,烏濛濛一片。

推開門去,刺骨的寒風颳在人臉上,好似刀割。寧珩就這樣對著當空的圓夜站了一會兒,等到天邊泛起暖意,才抬腳向前走。

溫雪杳的反應在寧珩的意料之中。

他不是沒有想過,她其實早已識破自己的身份。

這段日子她待自己極好,甚至可以說是無微不至,但他不是沒有見過她待那人時親暱的模樣,她

會親密的坐在他膝頭,抱著他的脖頸喊那人“阿珩哥哥”。

而她待自己的好,從來都有一條不肯逾越的線。

寧珩清楚,她是想補償他。

在他對面的溫雪杳,心中意外之餘又不免想起那日與她的夫君阿珩短暫相見時他說的話。

他說寧珩遲早會明白的,他會主動放手,不會一直糾纏著溫雪杳,更不會真的動歪心思將她留在

這裡。

那時溫雪杳還不全信,以她的瞭解,很難不反駁對方。

可阿珩卻信誓旦旦說,寧珩不屑於那麼做,若你喜歡的不是他,他就算自己難過,也想看你幸

福。

再者,他怎麼捨得看自己喜歡的女子消失在這世間後,連他都忘了她的存在

果然。

寧珩說:“這場夢很美,但我也該醒來了。我還有許多事要做,我要代替她照料安置好她的外祖

一家,再回上京城去為她報仇。&

寧珩沒說的事,他想等一切安定之後,去陪他心上的人。

另一個世界的阿查自然有另一個世界的阿珩來照料。那他喜歡的溫家三小姐,總不能無枝可依。

說完一切,兩人相視一笑。

開春後的某日,寧珩某天推開溫雪杳的房門,裡面空無一人。

他腦海裡,那人也不復存在,他便知曉一切都結束了。

關上這道門,走出這座城,往後便是新的開始。

大大大大

溫雪杳與寧珩順利回到了原本的世界,一覺醒來,他們躺在床上望著近在咫尺的彼此。

“是夢麼”溫雪杳問。

寧珩笑著沒說話,將腦袋埋進對方脖頸,貪戀的深深吸了一口氣。

溫雪杳忍著癢,拉開兩人距離,捧著對面青年俊美如玉的臉龐,再次感嘆道:“現在這樣真

好。&

寧珩自然能猜到溫雪杳這句話背後蘊含的深意。

她所感嘆的不僅是兩人重新回到原來的世界,同時也在感嘆前世的寧珩朝著更好的方向努力了。

可究竟是麼

寧珩垂眸看了眼自己面前笑意溫軟的少女,心道,未必。

若他已經觸控過陽光,又怎麼捨得放手讓它離自己而去。等寧珩做完一切他必須要做的事,他也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

一群術士。以前的他可以說是不信鬼神之說的,但在見到另一個世界的溫雪杳與寧珩之後,他又不得不信。

到現在,卻是近乎痴迷執拗的相信屋外那群術士老道們能將他心中的人帶回自己的身邊。

沒錯,在他作出決斷的那一日,心中便已經生出一個瘋狂的想法,他要將屬於他的溫雪杳帶回到

自己身邊。

就算是鬼魂也好。

清水鎮上的村民都知曉,鎮上來了一個古怪的青年。

青年氣質矜貴,長相如清冷謫仙,無人不愛好美,是以一時間,眾人對這位新來的青年頗有好

感。

更遑論此人出手闊綽,幾月時間便在鎮上一處山明水靜的地方修繕好一座雅緻別院,常有身懷仙

風道骨的佛道中人進出其間。

但時間一長,就有細心的村民發現不對勁。

近日出現在那位公子門前的,不再是往日正氣佛道中人,而變得逐漸混雜起來。

如此又過了三月,那間原先瞧著清風自來的新屋卻變得死氣沉沉,路過時彷彿都能看到四周黑氣

繚繞、陰風陣陣。

有一道行高深的佛門法師在知曉寧珩所作之事後,苦口良心警告他,他所作之事有違天理。

莫說能否做成,但要成功那可是要折壽的。

鬼魂吸食人的陽壽,寧珩所圖之事便與術士口中的養小鬼有些相似。

寧珩聽後只問了一句話:“你可有辦法將她的鬼魂召回&那人見他心中執念頗深,不願違背良心只得無奈搖頭。

於是此人便被寧珩趕了出去,後來又碰上幾個愛說教又無甚本事的老道,下場皆是如此。

直到有一天,來了一位江湖術士,那人說可將亡者魂魄帶回,唯有一點,便是他需得以自己需精

血餵養這道鬼魂。

寧珩聽後滿足的勾起唇角。

六六六六

寧珩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瘋子。

可他依舊變成了這幅模樣。

他換了一個地方居住,與他的新婚妻子。

那地方山清水秀,若說缺點便是人煙稀少。

不過這對於寧珩而言其實算不得什麼缺點,他樂於自己與溫雪查的生活不受人打擾。

這僻靜之地,只有他們兩人,彷彿彼此就是對方的唯一。

這樣的認識令寧珩心裡快活又滿足。

溫雪杳也的確如那術士所言,並沒有過往的記憶。不過寧珩對此也毫不在意,甚至覺得就這樣也

不錯。

他不介意一點一點教她,陪她一起。一年後,寧珩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妻子開口喚他。

“夫君。”三年後,有進山採藥的人遇到大雨來到這處偏僻的居所。

採藥人敲門許久,未聽得門內傳來動靜,再看院中絲毫不見人煙,於是推門而入。

院中種了一顆白梅樹,未到開花的季節,樹上生機之意稀疏。

樹下,是一對梨木搖椅,隨著風吹雨打,在寂寥的院中淺淺晃動。

正屋內不見燭火,採藥人推門而入,便見對面方桌前擺放著三四個素雅的盤子,盤內盛放的菜餚

早已腐爛,

桌上擺著兩雙碗筷,桌前放著兩張木凳。

方桌背後的牆上,貼著一對鮮豔的大紅喜字。

紅燭早已燃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