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壽就這樣一個一個的相親,一個一個的推掉,遊戲人生般的過了兩三年。
後來,秦父終於覺察到了貓膩,便思索著如何改變戰術。
一天晚上回家,桌子上擺好了飯菜,還有一瓶酒。
秦父秦母表情凝重,氣氛相當嚴肅,就好像紀委找幹部談話。
秦父說:“秦壽,今天我和你媽要跟你好好談談.”
“談什麼?”
“談為什麼你相親這麼多次怎麼一個都成不了!”
秦母說。
“人家相不中我唄.”
“人家為什麼相不中你?”
秦母問。
“嫌我長的醜.”
“胡說!”
秦父插言,還忍不住欲自己端詳自己。
“老子我長這麼帥,生的兒子能難看嗎?”
秦壽撇了撇嘴。
“算了吧,看你那一臉的皺紋,像水上的波浪似的.”
看秦父吹噓,秦母倒忍不住反駁。
“我啊也就是那時候輕信了你的噓寒問暖……要說好看,秦壽也是隨我.”
“那我年輕的時候好看嘛,現在還不是老了!”
秦父說。
接著又補充道:“我還不是為這個家操心勞累的.”
“你勞累,我也勞累啊,我給你們家生了五個孩子,農活也沒少幹!”
秦母沒生秦壽以前從來不敢提生幾個孩子的事,自從生了他,腰桿硬氣了不少。
“那我除了田裡的活,農閒時我還幹木匠活呢,我可是一天都沒捨得歇著……”“木匠活的手藝還不是我爹傳給你的,顯擺啥啊……”本來兩人結成聯盟要說秦壽的事,現在倒為相貌掐起來了。
其實別說隨誰,秦壽相貌倒還可以,五官端正,颯爽英姿。
就是眉宇間有一股傲氣。
秦壽不理他們,自己扒拉起飯菜來。
秦父秦母對視了一下,這才想起兩人要幹什麼,就又復結聯盟,閒言少敘,書歸正傳。
“秦壽,你少給老子打馬虎眼玩太極了,你咋想的我還不知道嗎?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
秦父本來夾了一口菜,說到“鹽論”,可能把自己齁到了,端起水喝了一口。
“你老吵著先立業後成家,你小子整天看那些閒書,不好好上學,你能立什麼業!我和你媽都這麼大歲數了,等你到哪天?”
“嗚嗚嗚……”秦母哭了起來。
“我就是不想那麼早結婚.”
秦壽放下筷子。
“好好好,你要不答應定親結婚,我和你媽今天就把這瓶農藥喝了.”
聽到這裡,秦壽才發現桌子上放的不是酒,而是一瓶農藥。
“我們不都是為了你嗎?你這麼不聽話,我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說著,秦父拿起農藥就要擰瓶蓋。
“你們鬧夠了沒有!”
秦壽奪過農藥,摔到了地上。
這時候秦父也哭了起來,眼淚奪眶而出,融在“波浪”裡。
“我答應!”
秦壽爆炸似的說出三個字。
說完飯也不吃了,徑直跑向臥室,矇頭而睡。
此時秦父秦母,兩人站在一起,“執手相望淚眼”。
秦壽妥協了。
本來秦壽是不夠結婚年齡的,可後來才知道他的父親早就偷偷的去派出所給他更改了資訊,比實際年齡足足大了五歲。
林父去派出所更改年齡資訊的時候,雖然帶了村委的介紹信,但是戶籍民警還是問怎麼會差這麼多歲。
這時旁邊一個辦理業務的大哥攤開戶口本說:“同志,你把我媽的資訊也改一下吧,你看,我媽比我的年齡還要小几歲.”
戶籍民警這才不作聲,把戶口本列印出來“啪”地蓋完章交給林父,然後去處理那“兄妹”或者“母子”的事了。
誰能想到一個農民,在想要達到自己目的的時候,竟然那樣的心思縝密,那樣的不擇手段。
和他父親相比,秦壽的宏偉理想變得那麼單薄。
秦壽又開始了相親之旅。
他這次相親的物件,叫袁萍。
袁萍的父親是一個農民,母親也是農民,袁萍是農n代。
村人根據袁父袁母的特點,各送一個諢號,父親袁大頭,母親馬小腳。
袁萍中等身材,長相普通,紮了一個粗辮子。
“聽說你爺爺是個革命烈士?”
“是的.”
“你爸是個木匠?”
“是的.”
“我家都是種地的.”
“我家也是.”
“我不是很會幹農活.”
“我也不太會。
“你高中畢業,我初中都沒畢業,你有意見嗎?”
“沒有.”
“你挺帥的,我長得一般,你覺得可以嗎?”
“可以.”
“我比你大兩歲,你介意嗎?”
“不介意.”
“那咱倆的事你有什麼意見沒有?”
“沒有.”
“那你是同意了?”
“同意.”
此時的秦壽早已心如死灰,像個機器人一樣,你問一句,他答一句,完全沒有經過大腦,更不敢經過心靈。
他不敢面對自己的內心,他怕會接起傷疤反而會更痛,只能如此麻木的對待。
相親過程很順利,再也沒有往日的鬥智鬥勇,“嬉笑怒罵”。
回來以後,二期嬸說對方沒有意見,秦父說我們更沒有意見,完全不再徵求秦壽,而秦壽只能用沉默保留意見。
秦父要的是孫子,不是兒媳婦,兒媳婦只要能生養,漂不漂亮,合不合秦壽的心意,他是完全不在乎的,這也是秦壽最不“受寵”的一次。
雙方既然同意了,接下來就要找村裡的老先生查黃道吉日,換庚帖,然後正式定親,奉送彩禮。
老先生是村裡略懂古風俗會寫毛筆子的長者,按輩分秦壽喚他三爺。
秦三爺被秦父殷勤請到家裡,好茶好煙好食以待。
秦三爺像神仙一樣受用完畢,打了個飽嗝,然後整理衣襟挺直坐姿,只見他由上到下由右及左顫悠悠地寫道:姻眷弟秦晉薰沐頓首拜敬允玉成謹具籍貫世系年庚命名以和籍貫五豐縣古衛鄉秦家莊村世系曾祖秦善本祖父秦紅巖父秦晉生庚一九八七年六月八日吉時命名學名秦壽族名致遠排行五公元二零零七年五月七日穀旦致禮如初文定厥祥秦三爺寫好以後,顧影自憐,洋洋得意,搖頭晃腦自己欣賞了半天。
秦三爺的庚貼寫的半古半今,半中半洋,使用的古文體,卻沒有用甲子紀年庚;採用了西方的公元紀年,日期卻匹配了陰曆。
如果像往常秦壽是一眼就能看出這些毛病的,現在他受脅迫無奈定親,心情弄得一團糟,誰也不願理,什麼話也不想說。
他一會眼睛直直地望著窗外,一會捧著臉胡亂的抓撓頭髮。
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眼前,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以後。
換過庚貼,送上彩禮,秦父非常高興,在家大擺宴席,邀請親朋好友和左鄰右舍都過來喝喜酒共同分享他的喜悅。
宴席之上,所有人都沉浸在酒酣耳熱的喜慶之中,唯獨秦壽獨自躲在臥室,他盯著桌子上的紙鶴,面無表情。
他在想,林冰此刻在哪?她在幹什麼呢?她是否還記得這個紙鶴?難道這輩子就真的這麼被月老錯點了鴛鴦譜?難道愛情和婚姻從來不是一回事?難道親恩和自由真的不能兩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