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柳驚濤酒醒以後發覺自己昨晚一直說教錯了人，於是火速找葉凡複述了一遍現在他跟唐小婉是什麼情況讓他別有顧慮，可是葉凡現在也分不出身去追唐小婉，因為他自己後院起火了。

要說這件事還得怪王遺風，老東西出了名的灑脫不羈，再加上一大把年紀了無子無女，就經常會喊幾個得意門生上他家去吃飯，排遣一下寂寞。

葉凡選王遺風的演算法課，他演算法學的最好，在這個大多數人都在混日子的劍大里自然是出類拔萃，那麼便順理成章地在邀請名單上。葉凡也樂得蹭幾頓飯順便拉近一下師生關係，於是他在王遺風家認識了兩個同門，其中給他印象最深的是他師姐。

師姐姓丁名丁字丁丁，平時嘴快一點叫起來就有點魔性，尤其是葉凡小時候深受一款西域低幼動畫《Teletubbies》的毒害，讀起來就更朗朗上口。

“丁丁~迪西~拉拉~和特麼的波~~”葉凡低聲哼唱著。

劍大畢竟柳驚濤太多葉凡太少，於是王遺風這種不甘為池中之物的牛人教起課來，就不免有點對牛彈琴的憂傷。每當看著教室裡東倒西歪睡成一片夢見自己混到了學分的孫子們，他就有種想跟他們一起睡過去的衝動。

在劍大虛耗了二十多年的光陰，王遺風終於找到了一種辦法發揮他的餘熱：那就是輔導高中生打資訊學奧賽。

李俶問過葉凡資訊學奧賽怎麼比，葉凡說很簡單，搞道題給你，你寫個程式把它解出來，然後你的程式在規定的時間內能跑的完而且能適應各種情況，就算你贏了。於是李俶借來一本《演算法導論》看了看，決定在最後的學生生涯中拿下個獎狀來充實一下自己的書櫃，一個禮拜後李俶揉著太陽穴把書還回了圖書館，說臥槽這真不是人看的。

那時王遺風在學術圈還沒那麼大的名頭，也就只能去普通高中帶競賽生，其難度不亞於真的讓一條鯉魚跳過龍門化成真龍。學生們這點兒自知之明還是有的，於是丁丁就成了王遺風少得可憐的第一批學生之一。

丁丁從高一開始跟王遺風的課，而那年葉凡上高三。所以論資排輩起來，丁丁就是葉凡的大師姐。

資訊學奧賽獲獎以後就可以降分錄取或者直接保送去好的大學，丁丁也不負師父的厚望，努力了一年就拿下了全國資訊學奧賽的二等獎。基本上來說只要胃口不是太大，那麼大唐境內的學校基本上是隨便丁丁挑了。於是王遺風自然是大喜過望，不僅副業有得賺（他帶的第一批競賽生就兩個人，還一個是選錯了課的倒黴孩子，因此他的門生獲獎率達到了空前絕後的50%），而且一波打響了名頭，從此在謝淵那個傲到拿鼻孔看人的小子面前，也能挺起腰板拿鼻孔瞪回去了。

“師~姐~好~”葉凡一邊啃著師父做的可樂雞翅一邊拖長了音叫，聲音甜得發膩。

師孃眼睛不行，家裡一般都是王遺風下廚做飯。

“噫……聽著怪肉麻的。”高三的丁丁梳了馬尾辮，誇張地打了個冷戰，像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人又往師孃懷裡靠了靠，“對了小凡，你說到時候我選哪個學校好呀？”

葉凡立時警覺：“別來劍大……”

其實用不著他提醒，拿著全國二等獎的成績去報劍大，無異於是明珠暗投，除非方乾咬牙割肉像他對付謝淵那樣給丁丁安排一套長安三環學區房，否則基本沒戲。

師孃摸索著摟過丁丁的頭，給她梳著頭髮：“那是，咱們丁丁最出息了，選也選個好學校呀。”說著往葉凡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凡你也得好好努力，畢業了考個研什麼的，你們學校本科出來好像不怎麼好找工作……”

師孃的目光特別清澈、剔透，大概是因為看不見的關係。世界上的腌臢塵霾實在太多，不然為什麼要叫塵世呢？光是看一下似乎就會染汙了眼睛。聽說王遺風當年就是看上了這一泓點塵不染的目光，力排眾議，堅持娶了她。

葉凡雖然知道師孃看不見，但被這樣的目光籠罩著，總是有一種被徹底看透的感覺。

然後對於葉凡來說，最棘手的問題就出在，丁丁看上他了。

那天晚上從王遺風家出來，師孃說你送送人家，一個姑娘家的，自己走在路上不太安全。於是葉凡欣然領命，兩人一路說笑著往丁丁的學校走去。丁丁高中唸的寄宿制，聽說她跟家裡關係不怎麼好。

丁丁是個很直接又很早熟的女生，於是這兩種性格融合在一起的直接結果就是，葉凡面前跳啊跳的馬尾辮忽地變成一張白淨稚嫩的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的眼睛，說：

“我喜歡你。”

只是這麼簡單的四個字，就導致葉凡直到下了公交回到宿舍的時候還是一臉的懵逼。上次他有這種感覺還是高中的時候在球場旁路過，被一個飛來的籃球砸了腦袋，而這次丁丁扔的起碼是個實心球。

“牛逼。”楊青月說，“你這有福啊，高三的妹子……”

葉凡白他一眼：“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

“你自己怎麼看？”柳驚濤問。

“不行，不太合適，而且我太矮了。”葉凡說。

丁丁一米七的個頭，而葉凡只有一米六左右。不過具體一米六幾還是存疑，之前有一次宿舍晚上臥談會，楊青月開起葉凡身高的玩笑，說老五啊泳池淺水區水深一米六，那你進去豈不是要淹死……

葉凡冷笑一聲，說想不到吧，老子一米六一。

那麼相比之下，還是一米五的唐小婉比較合適一些。

宿舍安靜了片刻，直到孫飛亮的聲音弱弱地響起：“那好像……好像還是要淹死的。”

……

“那直接跟人說清楚不就得了。”柳驚濤一副過來人的樣子。

“不敢，小姑娘執拗得很，萬一她一犯渾報劍大那就糟了，白瞎了全國二等獎。”葉凡苦惱地說。

“那有什麼不敢的，我告訴你這種事情拖得越久傷害越深，真為姑娘著想，你還不如趁早挑明瞭還好一點。”柳驚濤說。

但葉凡只是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