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被小貓撿到的第五天

五條悟作為五條家苦苦期盼了數百年的時間才終於等來的又一位[六眼], 每年為其降生之日所舉辦的慶祝宴會自然也不可小覷。

尤其今年還是他的十週歲生日，為此五條家特意邀請了御三家其餘兩家——禪院家與加茂家的家主及其親眷參加出席今年的生日宴會，但與其說是在邀請他們共同慶賀，倒不如說是五條家欲藉由此次宴席鞏固夯實自身御三家之首的絕對權威。

年僅十歲的五條悟和他的那雙眼睛, 就是五條家最大的底氣和資本。

而這也正是五條悟出生至今有意識起就向來厭煩於自己生日的原因之一, 試問有誰會真心喜歡毫無意義的觥籌交錯、推杯換盞，更何況宴席上的人還根本就不是為他慶祝而來。

六眼給了五條悟旁人哪怕窮極一生都難以匹敵的力量, 也讓他過早地透過雙眼看穿了掩藏在面具底下的那一顆顆彷彿只為追求利益與權勢而生, 虛偽醜陋的人心。

在五條悟尚不過十年的光陰中, 似乎只有意外出現在五條宅中，‘是人非人’的加藤湊是唯一的例外, 男人那雙墨藍色好似海洋一般的雙眼是他見過的所有人中難得的澄澈，沒有被腐朽侵染，也同樣不曾對他有過任何討好或是畏懼。

有的只是自然而然的熟稔與帶著距離感的親暱。

儘管後者讓少年稍稍有些不滿。

明明兩人都已經在一起了不是嗎，五條悟心中憤憤想到, 男人卻偏要說什麼‘現在的悟還只是個孩子’, 為這種哄孩子一樣的理由而刻意與他在相處的過程中始終保持一定程度的剋制，就像是生怕會把他‘教壞’一樣。

“謝謝，”加藤湊聽後，心中一動，連帶著翻閱的動作也停滯了須臾，少年五條悟的善意正好無意中解決了他心裡關於某個構想的後顧之憂，頓了頓，不由鄭重其事道，“麻煩你了。”

“瞭解這些從來都沒有對我提起過的事。”

念及此, 五條悟託著下巴轉過頭, 靜靜地望著加藤湊專注於時的側臉，儘管他不是不能理解加藤湊心中的在意, 也很清楚本質上現在的自己的確並非對方的戀人，彼此之間也並沒有生出半分所謂的情愫, 倒更像是熟識的忘年交。

“是嗎？”聞言，五條悟眨了眨眼，原本尚還隱隱有些煩躁的心緒瞬間緩和了不少，但他並未在眼角眉梢中顯露半分，只稍稍挑眉道，“也行，不過明天我估計會很晚才回來，以防萬一，離開之前我會給你多補點兒咒力，正好距離上次補充也過去快三天了。”

“順手的事而已。”五條悟擺了擺手，並不放在心上，“就當是熟悉咒力控制的小訓練了。”

“悟？”感受到五條悟的動作, 卻並沒有聽見那句小聲吐槽的加藤湊從面前的中抬起頭，看向少年，冷峻的眉眼間帶著幾分淺淺的疑惑，詢問道，“怎麼？”

“不是你借給我讓我打發時間的嗎？”已經稍微有些習慣了少年五條悟喜怒不形於色的加藤湊，並不畏懼少年此刻所展露出的小冷臉，乃至一時間有些失笑，在他耳中聽來，五條悟的話與其說是質問，到更像是在似有若無不著痕跡地對他撒嬌。

“那不是我看你一個人待在我房間裡什麼都做不了，擔心你太無聊，要是一個不小心原地成佛了該怎麼辦。”五條悟撇了撇嘴，放下撐著腦袋的手肘，乾脆整個趴在桌面上，嘟囔道，“要是早知道你連這種無聊的書都能看得這麼入迷，我才懶得借你。”

“明天就是生日宴了，倒時候所有人大都會集中在差不多中間位置的的老宅子裡，就是最高的那棟，”五條悟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囑咐道，“明天一早我就會離開，之後你要是無聊，想去哪兒轉轉都沒關係，但最好別去老宅子裡，人太多，要是出了什麼意外我可不管。”

只是心中原本就憋著的些許不爽，眼下似乎又蔓延開了一些。

莫名其妙五條悟眯了眯眼，在心中說道，然而卻不知是對加藤湊，還是對自己。

這或許是他所真正熟悉的那個五條悟在一日一日的相處過程中，給他套上的‘濾鏡’太深的緣故，以至現在不知不覺地就轉移到了眼前這個少年五條悟的身上。

只是，話雖這麼說，五條悟卻並沒有將加藤湊手中的重新收回去的打算。

聞言，少年五條悟只看了加藤湊一眼，注意到男人墨藍色的眼中所流露的溫和，他沒有說什麼，也難得‘識趣’地沒有去故意追問對方口中念著的‘悟’究竟是指誰這種答案再明顯不過的無聊問題。

“好，我知道了。”加藤湊頷首道，“我會在房間裡等你回來。”

但這些也同樣並不妨礙他撇著嘴角, 神色不快地朝著男人所在的位置小聲嘀咕了一句, “老古板.”並伸出手在男人身上故意戳了兩下, 特意開著無下限的那種。

“所以我很感激悟。”

說道末尾時，還隱隱染上了一聲質問意味。

“也沒什麼，只是眼見你看得這麼認真，稍微有些好奇而已，”五條悟面不改色地聳了聳肩，歪著腦袋，神情有些慵懶散漫地反問道，“明明就只是一些和咒術相關的資料式的書籍，外加一本五條家包裝過度的家史而已，真有這麼好看嗎？以至於你專注到都不肯搭理我。”

加藤湊的嘴角微微揚起一抹弧度，稍稍軟化了他看似與少年五條悟一般冷漠的眉眼，他垂下眼眸看著面前的書頁，指尖摩挲著上面那些於他而言再新鮮不過的‘知識’與歷史，低沉的嗓音輕聲說道，“況且，我也想多瞭解悟一些。”

加藤湊點了點頭，不再說話，繼續看向面前攤開的，只是他那雙墨藍色的眼睛，其注意力卻早已經沒有集中在那一段段的字裡行間。

於是乎，兩人就這樣各懷心思地迎來了翌日的生日宴。

在揮手送別五條悟後，加藤湊靜靜地望著少年離去的背影，過了好半晌才重新回到房間中，繼續翻看昨天尚未讀完的，一直靜坐到臨近下午一點。

或許是現在身體並不需要特意休息的緣故，又或是五條悟一早才為他補充了咒力，加藤湊並未感覺到任何疲累倦怠，甚至依舊精神如初，但他沒有選擇繼續閱讀手中只剩下四分之一不到的，將其闔上，轉而站起身，來到了房間門前。

因為今日的生日宴，近乎所有的侍衛侍從都去了主宅的位置，故而眼下房間門外的走廊一片靜寂，幾乎落針可聞，而加藤湊想要的正是這樣的結果。

為省功夫，加藤湊直接穿過門板，加快腳步目標明確地直奔向宅院北方的位置，那裡坐落著供應著整個五條宅所有人一日三餐的廚房，同樣也是他今日將要奔赴的目的地。

自從上週知曉了少年五條悟的生日將近，加藤湊便一直思索著該為對方做些什麼，如今的他因為需要從五條悟身上定期獲取咒力的關係，無法也不能離開少年身邊太遠，更何況他身無一物，近似於幽靈的存在也致使旁人根本無法看見或是觸控他，即便出去了也做不了什麼。

因此，加藤湊最終決定，為五條悟的十歲生日簡單地做一道‘他’喜歡的菜餚——可樂雞翅。

還記得第一次和五條悟見面時，對方尚在唸高中，而當時的他為高中生做的，正是這道簡單易上手的可樂雞翅。

只可惜，想必五條家的後廚不會有可樂供他使用，加藤湊心中默默想到，只能用中餐中的糖色勉強替代了。

在五條宅的一個多月、將近兩個月的時間以來，他已經基本摸清了這座偌大宅院的功能區的大致分佈，在決定為五條悟的十歲生日準備‘可樂雞翅’以作慶賀之後，他更是反覆幾天觀察，確定了後廚空閒出來的時間段，差不多是在一點半至三點，中間僅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但僅只是做一道可樂雞翅的話，這些時間已然綽綽有餘。

果不其然，當加藤湊趕至後廚時，內裡的廚師大多已經暫時離開，只餘下一兩個幫廚模樣的年輕人在做後續的打掃工作。

加藤湊守在門前，直到所有人都離開並走遠後，才小心翼翼地進入廚房當中。

“開始吧”加藤湊輕呼了口氣，喃喃自語了一句。

整個過程他幾乎全程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只因為稍有不慎，手裡拿著的東西就會直接穿透他的身體，垂在落地，要是發出的聲響太大，或許還會引起旁人不必要的注意。

但同時這也非常消耗加藤湊的精神.或者說，五條悟輸送給他的咒力。

可加藤湊卻並不在意這些.

畢竟現在的他能為五條悟做的，也僅僅只有這些再微不足道不過的小事。

當少年五條悟拖著滿載疲憊與煩躁的身體回到自己房間中時，首先刺激感官的，是一股淡淡的、他此前從未嗅到過的香味，甜中夾帶著一股鹹鮮。

“什麼味道.”五條悟蹙眉嘀咕了一句，左右掃看了一眼，卻不見半個人影，他挑了挑眉，心中不覺生出幾分好奇，乾脆將周身的倦怠煩躁暫且拋之腦後，尋著香味推開房間內的障子門，來到中間用作休憩的寬敞隔間。

推開門瞬間，與撲鼻的香味一起襲向五條悟的，是跪坐著軟墊趴倒在桌面上小憩的加藤湊，以及邊上被瓷碗倒扣著的瓷碟，和一張方正的字條。

五條悟一愣，連忙上前一步探明瞭男人的情況，確定男人身上的咒力尚且充足，僅僅只是累倒休息後，這才鬆了口氣，稍稍蹙起眉宇看向一旁的東西，尤其是那張字條。

難得的，五條悟的神色中夾雜了一絲並不十分明顯的猶豫，他試探著拿起了字條，將其開啟，卻在看清上面的字樣後的下一秒，猛地微微睜大了雙眼。

都說字如其人，男人的字雋秀溫和，但在拐角轉折處卻也不失一絲鋒利剛勁意味——不過眼下的五條悟在意的並不是這個，而是由著一個個字所組成的短句。

——[十歲生日快樂，悟。]

不知過去了多久，五條悟才收起字條，將其放進了懷中，轉而將目光投向了陌生香味的來源：桌上那個被瓷碗倒扣著的碟子。

說不清是期待還是好奇居多，五條悟緩緩將倒扣著的碗挪開，隨著香甜味道的愈發濃郁，一個個色澤鮮嫩、可口多汁的雞翅漸漸展現在他眼前。

一陣靜默。

終於，原本已經將近飽腹的五條悟拿起了一旁的筷子，從中夾起了一個雞翅，眯著雙眼觀察了好半晌後，才緩緩下嘴咬了一口，慢慢咀嚼。

“.好甜。”少年如是評價道，將剩下的雞翅悉數塞進了嘴裡。

————

從‘夢’中醒來後，五條悟怔怔地望著高專宿舍的天花板，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原來是你，”感受著彷彿仍殘餘在味蕾間的熟悉的味道，青年自言自語般低聲呢喃道，“一直.都是你.”

透著一絲苦澀的沙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