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被小貓撿到的第四天

時間總是會很輕易地在不知不覺中就匆匆流逝。

日月不斷流轉更迭, 從不會為誰停歇腳步，故而當加藤湊注意到時，他已經跟著少年五條悟一起在這所偌大的古樸宅院中，度過了近一個月的時間。

但也正是在這短短的一個月中, 加藤湊日日跟在五條悟身邊, 或主動或被動接收到的‘新知識’，卻是要比他過往近三十年的人生中所習來的任何學識都要豐富震撼許多, 他也終於漸漸大致瞭解到, 咒力、術式和咒靈, 這些從前並不存在於他認知中的詞彙，其背後究竟代表了什麼。

“聽上去有些像是少年漫畫的背景設定。”將這些並不熟悉的詞彙連同其含義一起塞進腦海中後, 加藤湊如是感慨道。

然而現實並非漫畫，這些設定並非為了某個人某個角色特意鋪墊，而是切切實實地存在於加藤湊身邊，尤其是在親眼見證了五條悟那堪比武打動作電影一般的體術訓練課程之後, 即便尚未真正見識過咒靈的存在, 他也依然可以從中稍微窺見一二其難纏的程度。

實在是五條悟體術練習時的模樣與外貌的年紀的反差給加藤湊帶去了太多震撼，在他眼中, 這個幾乎與柯南一般年紀的少年五條悟, 正該是肆意玩樂享受童年時光的時候，但事實卻是截然相反。

在加藤湊跟著五條悟的這一個月間, 近乎日日重複著繁重的學識教授與體術指導，從未有過什麼所謂的‘休息日’, 五條悟的家人確實從未在飲食照顧上苛待過少年, 甚至是‘寵溺有加’, 但在其他方面卻.加藤湊抿了抿唇角, 不願再想。

“漫畫？”不同於加藤湊的複雜心緒, 似乎已經習慣這一切的五條悟顯然對他口中出現的‘新事物’更感興趣，聽後偏了偏腦袋，湛藍的大眼睛中綴滿了不解與迷惑，以及一抹再明顯不過的透著興味盎然的亮光，挑眉反問了一句，“那是什麼東西，很有趣嗎？”

“是一種.表現手法偏向誇張，帶有一定娛樂或是諷刺劇情的繪畫，”看著五條悟那滿是好奇的眉眼，加藤湊頓了頓，輕聲道，“等到你可以獨自外出的時候，可以去市區裡的書店看看，那裡有各式各樣的漫畫，總會有你喜歡的。”

滿腔湧出的愧疚幾乎要將加藤湊淹沒。

即便懂事如柯南，閒暇之餘，也會沉浸於翻閱從同學那兒借來的漫畫，乃至有時候還會花上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又或是與伏黑惠和津美紀一起，去阿笠博士家遊玩對方新購入的遊戲卡帶。

眼前這個與柯南一般年紀大的少年五條悟，自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這座宅院中，對外界的事物，尤其是少年五條悟這個年紀的同齡小孩早該瞭解並熟識的東西，譬如漫畫、遊戲機一類，少年沒有接觸過分毫。

“更何況，憑我現在的力量，出去也是麻煩居多。”

“沒什麼好同情的，既然已經知道我將來能夠自由到跟你這樣的傢伙談戀愛，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五條悟從鼻腔中發出一聲輕聲，嗤笑道，“等我變得更強，家裡那些老頭子徹底管不住我之後，到時候還不是我愛去哪兒就去哪兒，差別不過是早晚而已。”

“你的眼神.你是在同情我嗎？”注意到加藤湊眼中泛起的情緒，五條悟單挑了下眉梢，有些意味不明地從上上到下掃視了加藤湊一樣，調侃似地說道，“明明就連自己究竟是咒靈還是幽靈都分不清楚的傢伙，對別人的事反倒這麼上心。”

念及此，加藤湊墨藍色的眼中不覺微微泛起幾分淺淺的笑意，不過很快這丁點笑意就轉瞬即逝，化作了濃稠到幾乎難以與眸底分離的傷感愁緒，他很少去想家中的三個孩子如今過得如何，並非無心，而是有意，因為每每想起他們，最後留給他的，只有深深的無力感。

而這些無處發洩的情緒，悉數被加藤湊回饋在了眼下他唯一認識的五條悟身上，儘管五條悟本人對此看上去並不十分在意。

這是他注意到的第二件事——自小就接受家族中的私塾教育的五條悟，從沒離開過五條家的大宅，不僅是因為他天資聰穎，外面同年齡段的人所接受的教育指導根本滿足不了他的需求，更是因為他所擁有的名為‘六眼’的力量，為他招致了無數雙嗜血的眼睛。

在加藤湊不解的目光中，五條悟彷彿事不關己一般，語氣淡淡地解釋道，“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嗎？自我出生起就被掛上了上億日元的懸賞，不知道有多少詛咒師殺手想要我的腦袋，雖然他們大多數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嘍囉，但扎堆應付起來還是有些煩人。”

加藤湊不再說話。

“是嗎？”雖是這麼問，但隨著加藤湊的話音落下，五條悟眼中的興趣明顯要比方才黯淡了許多，只敷衍地擺了擺手，唇角揚起了一抹透著些許嘲諷意味的弧度，隨意地託著下巴看著面前攤開的厚重，淡淡道，“往後再說吧。”

不過據後來伏黑惠悄悄告訴他的，男孩操作手柄的速度似乎並不能很好地跟上他聰慧的腦袋。

一陣靜默，一時間，房間中只有五條悟翻動書頁的聲音在沙沙作響。

“不是同情，”許久之後，加藤湊不著痕跡地輕嘆了口氣，率先打破沉寂低聲道，“只是有一點心疼。”說著，加藤湊停頓了須臾，補充解釋道，“在我.來到這裡之前，家裡有和三個你年紀差不多的孩子，其中兩個年級更小些。”

“真的只是這樣嗎？”卻見五條悟湛藍的眼中染上了幾許懷疑意味，他乾脆將本就用作掩飾情緒，根本沒有看進去多少的合上，隨手扔在一旁，姿態慵懶地撐著下巴朝著加藤湊所在的位置湊近了些，玩味道，“真的不是因為未來的我的關係，所以你對我‘愛屋及烏’？”

“在我眼裡，你只是個孩子，”沉默了半晌，加藤湊緩緩抬起手，試探著輕輕覆在了五條悟的發頂，見少年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或是拒絕情緒，才稍稍揉了兩下，沉下聲音，鄭重而不失溫和地徐徐說道，“僅此而已。”

“嘖，沒意思.”五條悟貓似地眯著雙眼盯了加藤湊片刻，隨後才彷彿不耐煩一般將男人蓋在自己頭頂的大手拍開，撇嘴道，“也不知道將來的我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會跟你這樣無趣的傢伙在一起，總有種提前步入老頭子生活的感覺。”

加藤湊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算了，既然是好意，你的關心我收下了，”五條悟收回目光，將原本隨手仍在邊上的書重新翻開，有一下沒一下地粗略掃看這上面的字行，看也不看加藤湊道，“要是覺得沒勁兒犯困，記得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好為你補充咒力，別弄得像剛開始那樣，動不動就昏迷老半天。”

這是加藤湊這一個月以來注意到的最後一件也是他本人最不上心的一件事。

他的現在的身體——或許還能稱之為身體的話，雖不需要特意休息又或是吃什麼東西補充能量，但在每過去一段時間後，總會不自覺地陷入某種難以抑制的昏睡狀態，直至徹底失去意識。

時間間隔不定，有時只是短短一天就會發作，有時則是一週，而每當這種時候，五條悟就會為他的身體補充一定的咒力。

就好像給失去電力的電池重新充電注入活力一樣，加藤湊心中默默想到，算下了光是這一個月，五條悟前前後後就已經為他輸入了不下五次咒力。

雖然直到目前為止，還是不十分清楚他失去意識昏睡過去的具體規律，但似乎五條悟的咒力輸入越多，他能夠保持清醒維持現有姿態的時間也就就越長。

可以說，現在的他是完全依附於少年五條悟的力量而存在的，因此五條悟才會對他說出剛才的這番話來。

這或許也是少年五條悟能夠對他信任的原因之一。

“我知道了。”加藤湊點了點頭，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情緒，儘管他清楚眼前的少年並非他所認識的後來的那個五條悟，但也終究是五條悟，就像少年說的，他很難不做到‘愛屋及烏’。

將所有情緒收斂進眸底，加藤湊垂下眉眼，低聲說道，“謝謝。”

五條悟神色淡淡地擺了擺手，只不著痕跡地瞟了一眼加藤湊的眉眼，蒼藍的眸底閃過一抹淺淺的不易察覺的糾結。

在五條宅的日子大多時候都是規律而枯燥的。

這天下午，加藤湊照舊陪五條悟一起去練習體術，少年的體術技巧進步超然，先前的體術老師早已經黔驢技窮，不再適合做五條悟的指導老師，因此在五條家為少年找到新的老師之前，最近這段對方都是自主練習，加藤湊也終於得以在練習室中同少年說說話。

而非像從前那樣，只能外面安靜地等待。

“最近往來的人似乎之前多了不少，”看著五條悟矯健乃至帶起勁風的身手，以及鬢角兩畔落下的些許汗水，知道這隻能算是少年隨手發揮的水準，等到對方停下休息之後，加藤湊上前一步將準備好的毛巾遞了過去，挑起話頭問道，“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哦，那個啊，”熟練地從加藤湊手中接過毛巾，五條悟隨意擦了兩下臉就將其搭在了肩上，隱隱有些煩躁不耐道，“在準備我的生日宴會。”說著，五條悟冷哼了一聲，垂下眉眼，語氣中帶著幾分淡淡的不屑，“不過是為了方便炫耀弄出來的場合。”

加藤湊一愣，因為來到這裡之前是平安夜的關係，加之這一個月來並未見到或是去特意注意日曆一類的東西，即便眼前的人是少年五條悟，他潛意識裡也一直以為對方的生日早已經過去了，現在乍一聽到少年的生日，一時間不免產生了一種說不清的錯亂感。

不過很快加藤湊就反應過來，看著五條悟的神色，抿了抿唇，輕聲問道，“你不喜歡他們為你辦的生日宴會嗎？”

“能喜歡才有怪事了，”聞言，五條悟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並在瞥了加藤湊一眼後，撇嘴嘟囔道，“與其和那些煩人的傢伙坐一塊兒，還不如跟你一起窩在房間裡安安靜靜來得更自在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