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撿到貓的第一百三十六天
當柯南一手緊緊牽著津美紀, 背上揹著已然昏睡過去的伏黑惠，跟在負責扛拿他們三人所有行李的五條悟身後，來到公寓樓下時，先前一直守在公寓門前的下屬及其身後的眾人, 立時低垂下頭, 一齊單膝跪倒在地。
“家主大人，非常抱歉, 都是屬下太過疏忽大意的緣故才會釀成今日之事！”下屬一面說著, 乾脆雙手伏身下地, 將腦袋垂得更低了些，幾乎緊貼地面, 恭敬中夾雜著懼怕的顫意，闔緊雙眼咬緊牙關道，“望您.責罰！”
一陣靜寂。
站在後面的柯南看著五條悟高大沉寂的背影，又稍稍偏過頭掃了一眼面前一眾下跪的人, 抿了抿唇角。
即便柯南心中再清楚不過, 加藤湊的死並不能歸罪於眼前這些人身上，可現在的他很難真正做到完全的理性, 在心底某處不見光的角落, 近乎不受控制地對他們生出了一絲遷怒與怨懟。
——如果他們能夠早一些發現不對勁兒，對湊叔的保護能夠更加周密, 嚴防死守一些，湊叔或許就不會.柯南咬了咬牙, 心中有些不由自主地想到, 原本以為已經流乾眼淚乾澀脹痛的雙眼, 自眼角處再度翻騰起一陣滾燙。
“這裡面的確有你的責任, ”冷漠地看著面前的一眾下屬, 沉默許久後，五條悟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眼見下屬因此而愈發瑟瑟發抖，他卻無動於衷，只神色淡淡道，“不過責罰就暫時先免了，我有另一件事要交給你去辦。”
“是，屬下多謝家主大人寬宏大量！”只見下屬聞言，立時重重以頭搶地，忙不失迭地恭聲應道，“不知家主大人是有什麼要事需要屬下完成，還請吩咐。”
“之前你幫我調查的那些照片上，有一個腦門上帶有縫合線的傢伙，一直沒有來得及去深究，現在想起來，在對付高層那群爛橘子的時候，似乎從來都沒有見到過他的半點人影，”五條悟眯了眯眼，湛藍的眸子裡只餘滲著寒意的凜冽，“現在，我要你把這個傢伙找出來。”
跪倒在地的下屬鄭重應下，絲毫不覺五條悟定下的期限有任何不妥之處，接著道，“負責接送的車子已經在外面等候多時，還請家主大人和孩子們一起上坐，車中備有簡單的吃食，可以暫時充飢，司機會盡量趕在天黑之前將家主大人和孩子們一起安全送至高專。”
“.不會，惠很輕，五條老師你只要幫忙拿著我們的行李就好，”作為幾人之中最早與加藤湊相識，同時也是彼此相處最久的柯南，自然能夠察覺出五條悟那雙蒼藍色的眸底到底藏著誰的影子，他沒忍住低下頭輕吸了下鼻頭，有些哽咽著小聲道，“我們還是快點兒回高專吧。”
“好。”五條悟不再多說什麼，揉了揉柯南的發頂，又掃看了一眼男孩背上的依舊昏睡不醒，眼角卻泛著紅暈沾染著濃重淚痕的伏黑惠；以及悄無聲息默默流淚哭泣，只任由柯南牽著小手，整個人似乎與外界分離隔絕的津美紀，頓了頓，偏頭示意道，“上車。”
“睡著了也好.”感受到肩上的重量，柯南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嘆息著將津美紀撫穩了些，伸手接過前排副駕駛座上的五條悟看此情形又遞來的一條珊瑚絨薄毯，小心翼翼地將其掀開，輕輕地蓋在了津美紀身上，低聲嘀咕道，“再哭下去，就真的要脫水了。”
說完，下屬連同身後跪著的其他人一起，就著跪地的膝蓋直接挪至兩旁，恭敬無比地讓出中間的道路。
大概哭得太久耗費了太多精神的關係，加之還沒有來得及吃過午飯，車子剛發動沒多久，津美紀就微微搖晃著身體，乏力似地歪到在了柯南肩頭，同伏倒在他腿上的伏黑惠一起，陷入了黑沉的昏睡當中。
“不管用什麼方法，一週之內，我必須要看到成果。”
“走吧，柯南，”五條悟回頭瞥了一眼尚在愣神中的男孩，神色雖沒有什麼大的起伏變化，但比之在面對下屬時的淡漠冷硬，雙眸中的神情要柔和不少，乃至.隱隱有幾分模仿加藤湊的影子，他抬了抬下巴，低聲問道，“揹著惠吃力嗎，不行就把人交給我。”
“.對.不起，湊叔.都怪我都.”
“是，屬下明白！”
夢囈似的呢喃毫無徵兆地驟然響起，在並不算大的車廂中，不過須臾便異常清晰地遁入了五條悟與柯南的耳中，令他們身形一頓。
話尾夾雜著的情緒裡，除卻顯而易見的悲傷，還染就著深深的依賴。
看著眼前幾乎只會出現在大河劇中的場景，柯南一時間不覺微微睜大了雙眼，就連心中的那些苦澀酸脹情緒都被暫時鎮住壓了下去，也是直到這時，他才彷彿真正感悟，眼前的人，他的老師，的的確確是統領著咒術界的御三家之一，五條家的家主。
是因為.湊叔的關係嗎，柯南垂下眼眸心中默默想到，眼角的酸澀熱意像是受到鼓舞一般，翻湧得愈發厲害，心臟也好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抓住，毫無章法地捏緊揉搓，讓他悶疼得難受。
他們循聲望去，只見淚水復又從伏黑惠的眼窩中滲出，順著小巧挺立的鼻樑，一點一點地滑落至小孩泛白黯淡的雙唇，甚至唇角處稍稍有些起皮。
聽完五條悟的話，站在其身後的柯南不由一愣，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總感覺眼前的五條悟似乎變得和平時有些不大一樣了。
沉默在車廂內蔓延，五條悟與柯南久久地凝望著伏黑惠的小臉，一言不發。
“惠在責怪自己，他覺得，是自己沒有攔住湊叔出門的關係，才會讓湊叔”柯南輕輕摩挲著伏黑惠的臉頰，為小孩擦拭去眼角的淚痕，低沉沙啞的嗓音讓他仿若回到了原本的十七歲，臉上的神情卻與年紀不符地透著深深的無力與疼惜，“明明這一切根本就不是他的錯。”
腦海中浮現起小孩雙眼空洞地看著自己說出‘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時的畫面，柯南不禁眉宇緊蹙著咬緊牙關，發出一陣沉悶的咯吱聲響。
車外大雨依舊，拍打在極速飛馳的車身上，噼啪作響。
“五條老師，我記得很清楚，在我離開之前，家裡明明還剩下至少足夠半個月的鹽。”柯南抬眼看向前方的後視鏡，與鏡中的五條悟隔空對視，被悲慼情緒短暫卡住的齒輪開始重新高速運轉，他回想著伏黑惠說過的所有話，墨藍色的眸子裡隱隱綻出一縷銀色光亮。
“是有人趁著你我都不在，家裡只有湊叔、惠和津美紀他們的時候，避開了周邊守衛的視野，偷偷潛進廚房中故意拿走了鹽。”
柯南眯了眯眼，眉頭越發緊縮，冷冷推斷道，“他摸清了你安排的人手，知道在公寓動手的成功率只會無限接近於零，所以他充分了解了家裡的狀況，計算好了湊叔平日的活動路線，甚至.很清楚你和夏油傑之間的恩怨。”
“所以他才會這麼精準無誤地選在今天動手，而且只用了一槍。”
柯南沉下嗓音，一字一頓咬牙道，“這樣的人，我目前能夠想到的，幾乎只會出自咒術界，或者說，和咒術高層有關的人。”說著，柯南頓了頓，想起方才五條悟對一眾下屬囑咐的話，詢問道，“你是懷疑那個腦門上帶著縫合線的人？”
“嘛，原本只是一點直覺而已，畢竟打從一開始我就瞧他不順眼，”聽完柯南的話，五條悟眼中的寒意更甚，他摩挲著自己的指尖，勾起幾分唇角，輕輕地冷笑了一聲，沉聲道，“不過現在我倒是可以百分百地肯定，今天發生的所有一切，絕對都和這個傢伙脫不了干係。”
雖不如五條悟那般確信，但問出這話的柯南同樣對這個額前帶有縫合線的神秘男子抱有極大的懷疑。
先不提此人在五條悟下屬調查的照片出現的頻次之高，這樣一個高度參與進咒術高層與組織合作交易之中的人，卻在五條悟歷經半年之久對咒術高層的清洗中，消失得杳無蹤跡，彷彿就此人間蒸發一般。
單單是這一點，就足以叫人疑慮。
但.柯南抿了抿唇角，就算再怎麼懷疑，沒有證據的支撐，一切都是空談，望著後視鏡中五條悟近乎冰封一樣了無波瀾起伏的眼角眉梢，他沒忍住問道，“如果兇手不是他——”
“那就撬開他的嘴，問出他知道的一切，”透過後視鏡，五條悟直直地看向柯南墨藍色的雙眼，直接乾脆地打斷了男孩未盡的話語。
男孩熟悉的眸色讓五條悟眼中的暗沉愈發翻湧難抑，像是在剋制什麼似的，他壓低嗓音一字一頓道，“柯南，我不是在做什麼偵探辦案遊戲，我現在的宗旨很簡單，只有不過一條——寧可錯抓也絕不放過。”
柯南一怔，翕張著嘴，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五條悟。
“.待會兒到了高專之後，你帶著惠和津美紀他們，去我的房間裡好好休息。”
看出柯南眼中的驚訝神色，五條悟移開雙眼沉默了半晌，低聲囑咐道，“大概是因為情緒起伏的關係，惠的咒力變得有些紊亂，在身體裡不受控制，到了晚上估計會真的發熱，待會兒我會讓硝子過去照顧你們。”
“什麼？”聞言，柯南一驚，蹙眉問道，“所以惠才會一直昏睡到現在嗎？！”
五條悟沒有回答，算是預設。
柯南連忙抬手探了一下伏黑惠的額頭，然而車子內部的空調過於暖和，即便他反覆感受，也並沒有察覺出什麼不對，只得抿緊唇角，小心地為小孩擦拭眼角新滲出的眼淚，隨後看也不看五條悟的位置，低垂著眉眼輕聲問道，“那你呢，五條老師。”
“你待會兒打算做什麼？”
又是一陣靜默。
“今晚是平安夜，”許久之後，就在柯南以為五條悟不會再回答他時，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五條悟卻看向窗外，思緒似乎有些飄遠，失神呢喃道，“我要陪著他。”
沙啞的嗓音猶如幽靈般在車廂內迴盪，漸漸浸沒在柯南耳畔，讓他不覺鼻頭一酸，再度模糊了視野。
白色的稀薄霧氣哈在了玻璃車窗上，模糊了眼前的景色，也逐漸模糊了五條悟湛藍眼眸中的焦距，他歪靠著椅背，好似在強調什麼一般，低吟著補充道，“這可是我們的第一個平安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