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撿到貓的第一百一十天
“唔, 怎麼說，我覺得湊你說得既對，但也不完全對。”
五條悟看著迴避了自己目光的加藤湊靜默了須臾，撈起一股拉麵吸溜進嘴裡後, 就著筷子尚滴著麵湯的尖端指向男人, 被拉麵塞得幾乎沒有半點空隙的嘴一面咀嚼著一面含糊道，“這也要看當事人怎麼想嘛, 又是否會對周圍其他人造成影響。”
“要是當事人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問題, 但事實卻是會對其他無辜的人造成不好的後果, 這當然需要照你說的那樣，在一切不可挽回的局面發生之前儘早阻止。”
“但如果這個人所堅持的事只與另一個人有關, 既不會傷害對方，對其餘的陌生人更沒有半點影響”
五條悟收回筷子戳著碗中被他幾大口下去已然所剩不多的拉麵，就著麵湯無聊地將其攪動成一個漩渦，低聲問道, “你覺得這樣, 還應該不計一切地阻攔這個人，並.徹底否認他所堅持的事嗎？”
“.後者你也說了, 和另一個人有關, ”加藤湊輕嘆了口氣，知道現下兩人所談論的事已經被他最後那句沒忍住在字裡行間藏著暗示的話給強行帶拐了個彎, “如果另一個人覺對方這樣的行為是錯誤的，甚至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發生的, 那——”
“如果另一個人親自開口告訴這個人, 表示自己對他的一切舉動都感到十分的厭惡反感, 甚至生理不適, 希望對方就此停下一切與自己有關的任何舉措, 並身體力行地將兩人原本的關係強行拉開，拒絕與對方再有任何見面的機會，從此漸行漸遠”
五條悟一臉平靜地訴說著，眼角眉梢近乎沒有一絲起伏波動，反倒是桌對面的加藤湊，臉色愈發難看，眉宇蹙起，嘴角緊抿，就連拿在手中的筷子，也被他捏得隱隱咯吱作響。
“或許，這個人就會選擇放棄，不再堅持了。”五條悟輕笑了一聲，墨鏡隨著他的動作滑落到鼻尖，完全露出的湛藍眼眸中，清楚地倒映著加藤湊的臉龐，他歪著腦袋眨了眨眼睛，神情看上去有些無辜地哼笑著反問道，“嘛，湊覺得另一個人會這麼做嗎？”
“這樣的假設沒有意義。”加藤湊嚥了下嚥喉，只得儘量平靜地如是回應道——如果他的嗓音沒有低啞得這麼厲害，或許真能掩住心緒瞞過五條悟。
“的確，單純的假設證明不了什麼，畢竟說到底一切不過都只是口頭上的猜想，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對吧？”五條悟的口吻聽上去像是對加藤湊的話有感而發，但他並未從男人臉龐移開分毫的目光中，卻隨著他的話語染上了幾許再明顯不過的狡黠意味。
直到這時，加藤湊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就在剛才，他似乎被比自己小了九歲的高中生.小小地擺了一道。
乃至高中生在話尾說的那句‘拉開關係’，也不知是無意還是試探，竟然分毫不差地戳中了加藤湊先前曾設想過的改如何讓對方‘回心轉意’的法子。
坐在桌對面看完了高中生全程‘變臉’的加藤湊，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明明一開始是他在掌握著話語的主導權勸導五條悟，現在看來，主導權卻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被對面牢牢把持，致使兩人的立場倒像是轉了個方向，徹底顛倒了過來。
他原本想以儘量委婉不傷及兩人關係的話來勸服高中生，放棄他這個並沒有太多優點且年近三十的大叔，將生活迴歸正軌，甚至去是去交往一個更合適自己的女朋友，卻不想對方不但完全看穿了他的打算，還放出比他更為乾脆直接的‘狠話’。
實在是五條悟那些決絕的話語，即便只是尚未成立的假設，也讓他不覺心中一顫。
“或許吧。”自知無法扭轉五條悟的想法，也勸阻不了高中生的執著，加藤湊最終只是模稜兩可地應了這麼一句，不再嘗試在這件事上說服對方。
“不僅僅是對堅持自己選擇的這個人有信心，也對和他有關的另一個人抱有同樣的信任！”五條悟拿起筷子搖手指似地小幅揮舞了兩下，猶如月牙般彎著的精緻眉眼下，是如果忽略掉潔白的齒縫間沾著的蔥花，的確還算青春滿滿、富有感染力的粲然一笑。
若是換做公司的商業談判，這樣大意的他只怕是早已經被對面吃幹抹淨，連骨頭都不剩，加藤湊在心中想到。
一陣靜默。
“不過我還是很感謝湊在一開始對我提的那個建議，”將剩餘不多的拉麵兩口解決，五條悟放下筷子拿過紙巾，並給加藤湊遞去一張後，這才擦拭起自己再次鼓囊還滿是油光的嘴，有些口齒不清地對加藤湊說道，“的確還是得把人抓回來，而不是任由他離開。”
“雖然不知道湊到底是怎麼看待剛才到底那個假設，但就我自己來說的話，不管你信不信，我其實還蠻有信心的。”以那抹目光為契機，先前還略顯沉重的氛圍，在五條悟輕快的話語中漸漸消弭無形，他的雙眼始終注視著加藤湊，語氣中滿是毋庸置疑。
“雖然現在再想找到他，把他帶回高專，可能會麻煩不少就是了”將拉麵悉數吞嚥下肚的五條悟撐著下巴嘟囔道，“早知道一開始就不該讓他這麼輕易地離開。”
“千金難買早知道。”加藤湊頷首，沉聲安慰道，“現在想通也不遲。”
“話是這麼說沒錯，嘖”五條悟有些煩躁地撓了撓頭，“可最近的麻煩事也不少，還都和——”
五條悟立時打住了話頭。
看著加藤湊稍顯疑惑的神情，高中生笑著打了個哈哈便隨意敷衍了過去，而並未察覺到太多異樣的加藤湊，也只當是五條悟方才殘餘的情緒沒來得及收斂，點過頭後，開始著力解決自己面前的那小碗拉麵。
差點兒就順嘴說出來了，看著加藤湊吃著拉麵的模樣，五條悟臉上不動聲色，心中暗自慶幸，若是被男人知曉了他和夏油傑之間的事或許還會和柯南有所牽連，那就不是他隨口敷衍幾句就能解釋得通的了。
五條悟心中十分清楚，若是夏油傑不肯放棄心裡的那個念頭，真就致力於一條路走到死，將所有的人都變成咒術師，創造一個只有咒術師的世界，那若是被對方知曉他的學生柯南正是由普通人轉變成為咒術師，那柯南、甚至是造成柯南如今這副模樣的罪魁禍首，統統都會被對方盯上。
聯想到夏油傑離開前對他說的那句‘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五條悟只覺得一陣煩躁。
若是在徹底解決那個組織並讓柯南恢復原狀之前，被夏油傑知曉了組織以及其所開發的藥物的存在，那他們或許會在將來的某一天為此徹底走上敵對的道路——這也是五條悟最不願見到發生的事。
看來得提早帶柯南去見見那個女孩了，五條悟心中琢磨到，原本他還打算再觀察一段時間再說，現在一瞧，動作還是越快越好，畢竟他並不確定，如今的夏油傑為了心中的所謂‘大義’，究竟還會做出些什麼。
“悟，你下午有什麼安排？”
勉強將自己那份拉麵解決乾淨的加藤湊，有些不適吐了口氣，在叫過店員小哥結賬之後，一面整理著錢包一面頭也不抬地詢問了一句，只是半晌未得到回應的安靜讓加藤湊有些疑惑地抬眼看向對面的高中生，卻見對方正蹙著眉宇一臉思索模樣，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悟？”加藤湊又叫了一聲，稍稍提高了幾分音量，“是在想什麼事嗎？”
“啊？哦，就想著這週週末難得能空出時間閒下來，要不要帶著柯南和惠去公寓附近的公園稍微鍛鍊一□□術什麼的。”
五條悟眨了眨眼，扯起這點兒小小的謊話來連草稿都不用打，脫口就出，“你也知道嘛，我之前就有趁著週末教過他們一些簡單的防身術，現在快兩個月過去了，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在我不在的時候好好練習。”
“週末三個孩子會跟我一起晨跑，至於你教他們的防身術”聞言，加藤湊思索了片刻，回憶道，“偶爾週末下午的空閒時間柯南和惠倒是會一起出去，但最近大概是學校有月考小測的關係，柯南一般都在家教導惠和津美紀不懂的功課。”
“也就是說，差不多都落下沒練嘍？”五條悟挑了挑眉梢，跟隨加藤湊一起站起身走出拉麵館外，一面哼笑道，“那正好，這週末我就帶他倆出去‘放鬆’一下，也不能總是悶在家裡埋頭苦學，得勞逸結合才好。”
“你說對吧，湊。”五條悟望向加藤湊，嘴角的弧度中夾帶了些許‘不懷好意’的壞笑意味。
不過，仰仗於高中生不俗的相貌，這抹壞笑沒有透出哪怕半點算計味道，反倒在日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熠熠生輝，與先前加藤湊剛到公司樓下時，一眼瞧見站在樹蔭下，被陰影掩藏了大半神色的五條悟幾乎判若兩人。
對方的笑臉就這麼直直地映照在加藤湊的眸底，明明就是這樣再尋常不過，也早已經見過多次的神情，不知是陽光的浸染，又或是方才情緒低落的高中生帶給加藤湊的影響比他自以為的還要深刻些，他的心底逐漸升騰起一股難以簡單的詞彙形容概括的微妙情緒。
一時間，周遭熙攘往來的路人和瀝青馬路上馳騁過往的車輛，彷彿在加藤湊眼中被按下了靜音鍵，所有的吵鬧猶如潮水般悉數褪去，唯獨餘下他的心跳聲，在耳畔愈演愈烈。
一個人的感情，是最不容易、也是最難以控制的事物，加藤湊很早就清楚這一點。
“.是，”沉默良久，加藤湊望著站在拉麵館前五條悟，沙啞著嗓音低聲應道，“你說得對。”
就譬如現在，來得如此猝不及防，又轟轟烈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