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撿到貓的第一百零六天
加藤湊當然不會責怪五條悟, 他很清楚高中生在同兩個男孩玩鬧時向來留有分寸，所以眼下比起無謂的問責，他更在意的是柯南眼睛的狀況。
畢竟自遇見柯南第一天起，男孩的眼睛就有些小毛病, 加藤湊難免多關心一些。
但五條悟攬著柯南的動作裡明顯的迴避意味, 看起來似乎並不想讓他探明柯南的具體狀況，這讓加藤湊心中不由生出一絲疑惑。
他不覺回想到剛才聽見那些聲響, 仔細思索, 男孩的聲音與其說是被毛巾不小心蹭著眼睛時發出的驚呼, 不如說是心緒激動乃至有些迫切過頭來得更恰當些。
再聯想到先前微紅著眼圈，眸子裡混雜著幾分茫然不知所措, 連帶著吐字也稍稍有些吞吐不清的柯南，加藤湊的眉宇漸漸蹙起，心中默默猜測高中生與兩個男孩之間是否又有什麼事在瞞著他。
儘管這已經不是加藤湊第一次無意間發覺三人似有若無的隱瞞，但出於對高中生的信任, 以及對兩個男孩隱私的尊重, 此前他一直對此保持緘默——就算是血濃於水的親人之間，彼此也或多或少會有些不願為之透露的秘密存在於心, 更何況他們。
但這次與以往有些不同, 印象中加藤湊還是頭一次看見如此‘驚慌失措’的柯南，心中的在意和擔憂難免較之從前更甚幾分。
卻見五條悟依舊維持著將柯南的腦袋按在自己肩窩中的姿勢巋然不動, 宛如一尊刻滿了無辜的塑像，加藤湊看得分明, 高中生顯然是準備等他離開之後才打算將男孩撒手放開。
念及此, 他將目光轉向一旁配合著五條悟沉默不語的伏黑惠, 只見小孩揹著小手低垂著小腦袋, 或是看著皺起的衣角, 或是盯著站得有些發麻的腳尖，但不論看什麼，小孩的視線就是不肯看向他。
甚至因為低頭的動作，四翹的髮梢幾乎將伏黑惠小臉完全遮擋，襯著他圓圓的腦袋，乍一看倒是有些像顆從海里新鮮撈出的海膽。
“哦那我先帶柯南去浴室用溼毛巾擦一下眼睛，之後吹完頭髮就去吃飯？”五條悟眨了眨眼睛，終於捨得將一直摁在懷裡的男孩放下，站起身指了指身後的洗浴間，試探著問道，“那大叔你就先回客廳等我們？”
五條悟一怔。
說完這句話之後，加藤湊垂下眼眸去瞧柯南的發頂，卻發現男孩落在身側的小手，正隨著他話音的落下不斷握緊，他無聲地嘆息了一瞬，輕拍了一下柯南的肩膀，又帶著幾分安撫意味揉捏了兩下，然後便再不說什麼，轉身離開。
“.好，”望著柯南幾乎與伏黑惠一般無二的沉默，加藤湊只得無奈地揉了揉男孩軟軟的發頂，他抬眼看向五條悟那雙湛藍純粹的眼眸，原本打算就此轉身離開的步子停頓駐足了片刻，到底還是沒能忍住，沉聲說了一句：“無論什麼事，只要有需要，隨時都可以找我商量。”
並非柯南不曉得自己眼下舉動的怪異，若是在尋常情況下，他當然不會呆頭呆腦地表現出這麼一副此地無銀的模樣。
向來不擅撒謊的小孩，逃避問題的方式免不了有些單純笨拙味道攜裹在裡面，雖然顯得天真可愛，但也間接向加藤湊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不想讓他知曉。
伏黑惠聞言一怔，自以為不動聲色悄咪咪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五條悟和柯南，抿著小嘴糾結了須臾，到底還是乖巧地聽從了加藤湊的安排，兩步一回頭地踱步走向了客廳。
可現下的柯南心緒難定，與五條悟口中那個女孩有關的事已然佔據了他腦中思緒的大半，現下也只還剩著為數不多的理智勉強記得，有關於黑衣組織的任何事，無論大小，在真正塵埃落定之前，為安全起見，都得死死地瞞著加藤湊才行。
一面是終於找到了或許可以徹底解決他心中困苦的一絲希望而激盪難平的心緒，一面又是不願加藤湊知曉太多牽涉其中的顧慮與擔心，兩相拉扯之下，柯南最終選擇了與伏黑惠同樣笨拙的方式來逃避加藤湊的注視。
“至於你們.”目送伏黑惠小小的背影離開後，加藤湊將視線重新轉移到了面前的一大一小身上。
隨著加藤湊的離開，重歸寂靜的狹窄走道上，柯南緩緩將頭重新抬起，他泛紅的眼眶依舊，乃至還隱隱加深了些許，而那雙與加藤湊相似的墨藍色眸底，正染就沮喪與慶幸共同交織，還附著有幾絲細微的苦痛點綴的複雜情緒。
說著，拍了拍伏黑惠的小臉。
像是在提醒什麼，又或是暗示什麼。
不得不說，這對分明沒有一絲血緣關係的兄弟倆，在某些方面，卻遠比一些真正的親兄弟更有默契。
原本見加藤湊又是緘默不語又是將伏黑惠單獨支開，高中生還以為男人或許是發覺了什麼想要向他和柯南問個清楚，腦子裡正瘋狂思索該找個什麼樣的藉口，將今天的事兒合情合理地糊弄過去的時候，卻不想加藤湊只是重拿輕放，完全一副並不打算繼續追究的模樣。
眼見五條悟和被他摁在懷裡瞧不見任何神情變化的柯南，隨著的他話音落下，肉眼可見的身體一僵，他低嘆了口氣，沉聲道，“悟先去把頭髮吹乾，客廳裡開了空調，彆著涼，柯南的眼睛怎麼樣，需不需要冰敷？”
至於好不容易從高中生懷中脫身的柯南，一落地便同先前的伏黑惠一樣，只一個勁兒地低著腦地，就彷彿是在拼命爭取短時間內從根源上杜絕與加藤湊有任何眼神對視的可能，與他平日裡所表現出的早熟穩重，簡直判若兩人。
他抬手揉了揉伏黑惠的發頂，隨後又順著髮梢滑下，輕撫著小孩軟軟的臉蛋，並稍稍用力，讓伏黑惠就著力道抬起低垂的小腦袋，很快他就注意到了男孩青翠的眸底帶著的些許心虛，一時間不免有些失笑，低聲道，“先進去吧，馬上就開飯。”
“湊叔他是不是聽到了什麼，又或是.猜到了什麼？”柯南沙啞著嗓音咬牙道，“都怪我”
“誒？”五條悟一愣，神色閃過一瞬間的空白。
“.沒事就好。”最終，沉默了好半晌的加藤湊只這麼說道。
男孩本就握緊的手愈發用力，隨著他咬緊的牙關，咯吱作響。
“嘖，關你什麼事兒，”五條悟有些煩躁地撓了撓頭，他現下的心情並不比柯南輕快多少。
大概是因為加藤湊最後說的那句話，讓五條悟忽然覺得，男人不聞不問的包容，比較之刨根問底還要叫他心裡憋悶得慌，他撇了撇嘴，嘟囔道，“是我大意了，早知道你會激動得控制不住，我們一開始就該先去你和惠的房間，把門鎖上之後再聊這些。”
“既然大叔不追問，那我們現在就只當他不知道。”
越想越心煩的五條悟有些不耐地嘖了一聲，心中想要將那什麼所謂的黑衣組織一口氣整個端掉的念頭，在此時此刻膨脹得前所未有的強烈，他再次半蹲下`身攬過柯南的肩膀，壓低了嗓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一字一頓道，“等所有問題都解決之後，再好好向他坦白道歉。”
“可到時候我要是忘——”柯南有些情緒激動地看向五條悟，稚嫩的眉眼間難掩深切的焦慮和擔憂。
“嘣——”
只是，還不等柯南把話說完，五條悟熟練的腦瓜崩卻再次不期而至地襲擊了他的額頭，發出一聲急促而短暫的悶響。
“唔——”熟悉的劇痛自前額擴散，隨著神經連線瞬間傳遍四肢百骸，什麼憂心急躁，什麼繁雜紛擾，在這一剎那間都悉數被彈射到了九霄雲外，唯有皮/肉上的疼痛愈發清晰強烈，讓柯南不得不以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額頭，以期能夠緩解些許。
“既然她都能記得，沒道理你就活該例外，”五條悟看著一改先前種種頹喪，只一臉憤憤地瞪著他的男孩，心滿意足地勾起嘴角，挑眉哼笑道，“別的也就算了，你要是忘了我這個老師，那我這小一年花在你身上的時間不就全都統統白費掉了，我可不答應。”
“所以，儘管放心交給我就好。”
聞言，柯南神色一愣，雙手不覺從額頭緩緩滑落，一張小臉有些呆呆地看著半蹲在他身前的五條悟。
“更何況，你要是真的把大叔給忘了個一乾二淨，他指不定會怎麼難過，”五條悟單手託著下巴，目光越過柯南的身形，帶著幾許於高中生而言少有的柔和，隨思緒一起漸漸飄遠，過程中也不知是腦補了些什麼畫面，只見他低笑道，“到時候我也不會好受到哪裡去。”
柯南：“.”原本剛從心底稍稍升起的丁點兒感動，在瞧見五條悟這抹肉麻到他差點兒生出雞皮疙瘩的‘怪笑’之後，當即消散了個無影無蹤。
“你喜歡湊叔，”柯南面無表情地看著五條悟，冷冷道，“七夕那天果然不是我晃神看花了眼。”
“是嗎？”卻見五條悟不慌不忙，眨著撲閃的蒼藍眼睛，歪了歪腦袋滿臉無辜道，“虧我還以為自己瞞得很好。”
“也就你自己才會這麼覺得”柯南撇了撇嘴，垂下眼眸，他並不驚訝於五條悟坦白，畢竟他所瞭解的高中生一向是愛憎分明得大大方方，幾乎不屑做任何掩飾，也就是仗著他和伏黑姐弟在感情方面的事上一竅不通，才會這麼順利地瞞到現在。
若是一早發現，柯南或許會‘從中作梗’，甚至是聯合伏黑惠一起對高中生嚴防死守，絕不輕易讓對方有任何向加藤湊表明心跡或是展開追求的半點機會，但現在.
“你保證會保護好湊叔嗎？”柯南抿了抿唇，抬頭凝視著五條悟的雙眼，認真而鄭重地問道，“不論在什麼情況下。”
察覺到柯南話裡潛藏著的意思，五條悟雖仍勾著嘴角，眸底泛起的認真卻絲毫不亞於與他對視的柯南。
“當然，”五條悟輕笑著說道，猶如盤守寶藏的白色巨龍，看似漫不經心的精緻眉眼下所隱藏著的，是足以將所有懷揣惡意試圖染指財寶的傢伙毫不留情盡數撕碎的狠戾，以及完全能夠與這股自信相匹敵的厚重實力，“這是最不需要作出保證的一件事。”
第二天一早，難得一夜好夢的五條悟，在廚房中傳來的細碎聲響中揉搓著雙眼悠悠醒來。
他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有一下沒一下地撓著因為他過於豪邁的睡姿而略顯凌亂乃至攪在一起的髮絲，從沙發變作的軟床上爬起身，嗅著香味來到了廚房。
“早啊，湊，”五條悟半眯著仍舊有些朦朧的雙眼，在勉強辨認出加藤湊的背影后，就直接將腦袋從身後靠在了男人的肩窩中，用著清晨起來尚有些沙啞透著顆粒摩攃質感的嗓音，在加藤湊耳旁輕聲嘟囔道，“唔，好香的味道”
正攪動著味增湯料的加藤湊，感受到來自肩膀的重量和耳側吞吐的熱氣，立時動作一頓，連帶捏著湯勺長柄的手指也跟著一緊，不過很快他便回過神來，面不改色地應答道，“是我吵醒你了？”
“沒有啦，我睡得夠飽了，不如說是最近這段時間睡得最好的一次。”
五條悟又打了個長長的哈欠，隨後乾脆將整張臉都埋進了加藤湊的肩窩中，貓似地來回蹭了好幾下，仗著加藤湊沒有表現出任何明顯的迴避拒絕的意思，他愈發得寸進尺地攬住了男人的腰身，帶著發自真心的喟嘆，在加藤湊的肩窩中悶悶道，“還是你這裡最好。”
外面有太多的煩心麻煩的事需要他解決，只有這所小小的公寓，是他可以稍作休息的港灣。
然而，對於五條悟這句不自覺地帶著幾分‘露骨’意味的感慨，加藤湊沒有作出任何正面回應，只在沉默了須臾後，轉而沉聲提醒道，“.先去洗漱，很快就能吃早餐。”
“好哦。”五條悟對此不以為意，深吸了一口加藤湊身上清幽的薄荷味後，這才重新抬起頭，展開雙臂伸了個懶腰。
窗外晨曦正好，彷彿預示著嶄新的開始。
然而，一聲突兀的電話鈴響，卻毫不猶豫地打破了這抹平靜。
“嘖，誰啊，大清早的”聽出鈴聲是從自己的手機中傳出，五條悟有些不耐地走到茶几旁，將昨晚睡前暫時擱在茶几上的手機撈起後定睛一看，原本尚還帶著些煩躁的神情當即收斂，眉頭緊蹙。
來電的是夜蛾正道，對方少有在這個時間撥通他的號碼。
“喂——”五條悟接通了電話。
[悟，快回來，不管你在哪裡，現在，立刻！]然而，還不待高中生有任何疑問說出口，電話那頭的夜蛾正道卻率先開口，帶著一絲猶如實質的沉重和壓抑，[傑.出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