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撿到貓的第八十七天
自這一次‘秉燭夜談’之後, 加藤湊與五條悟之間的相處較之從前，多了些不一樣的感覺。
這種變化並不明顯，即便是身為當事人之一的五條悟，也只是隱約有些模糊微妙的感觸。
畢竟加藤湊的臉在大多數情況下都一如既往地維持著一副不動聲色的冷峻模樣, 除非本人特意表露, 又或是偶爾控制不住洩露幾分難耐的心緒，否則旁人實在很難察覺細究加藤湊心裡深埋的想法。
故此, 五條悟雖對兩人相處氛圍的變化有那麼一丁點感覺, 但也確實很難真正辨清這種變化具體表現在什麼地方, 又到底是好是壞。
硬要形容的話，五條悟模糊感覺得出, 若說從前加藤湊只是將他當做尚未成年的高中生來看待照顧，自上次二人深夜談心之後，最近這段時間，對方似乎正有將他視作可以在某些事上商量一二的物件。
就類似於所謂的……同輩人這樣？五條悟心中有些不大確定地想到。
“不, 你們之間怎麼看都不可能算作同輩人吧。”
聽完同窗的‘自以為是’到有些沒頭沒腦的猜想, 家人硝子憐愛地揉了揉五條悟毛茸茸的發頂，嘴上卻半點不留情面地直言道, “差了將近十歲的年紀, 這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四捨五入忽略不計的，不是有種說法叫‘三年一代溝’？你跟他之間可是差了足足有三個。”
“如果現實中的人際關係來指代的話, 你和加藤先生的現在的關係，大概……更接近同一個公司部門, 又或是同一個社團裡的前後輩之類？”
說著，家人硝子頓了頓，笑道，“說起來，其實先前寒假那會兒我們就想告訴你來著，但看你當時正興頭上，也不好太打擊你的積極性。”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我就是覺得不夠。”
“馬上就放春假了，還有什麼好逃課的。”家人硝子點了點五條悟的前額，輕笑道，“我看你是壓根兒就不想回學校，恨不得每天都賴在你那個加藤叔那兒。”
與之相關的畫面猶如疾馳在高速路上車窗外的風景，飛速掠過，留下暗色卻透著鮮紅的殘影，晃的夏油傑眼中一陣酸脹，一時間只覺腦中的脹痛似乎變得更明顯了些。
“那意思是我還要謝謝你們倆嘍，”聞言，五條悟翻了個白眼，自己察覺到加藤湊的態度和被同窗好友當面說出來說完全不一樣的感受，他撇了撇嘴，趴倒在透著幾分涼意的課桌上，有些鬱悶地嘟囔道，“前後輩又有什麼用，我想要的又不是這種關係。”
“起碼你們的關係更近了一步，也就是說，這之後你告白成功的機率更大了些，”家入硝子戳了戳五條悟的臉蛋，輕笑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別太貪心了，還是說，你更願意加藤叔把你一輩子當成沒有長大的青少年來看？”
至於為為何不乾脆回宿舍好好睡一覺, 倒不是夏油傑不願意，只是腦子裡好似有人擂鼓一般都悶痛，讓他即便躺在軟枕上也著實有些難以入眠 ，更別提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中後，一股似有若無的噁心味道——仿若吞嚥沾染了不知名嘔吐物的抹布，自喉嚨深處漸漸瀰漫至舌苔的每一寸角落。
接連數日不間斷的任務, 讓夏油傑在難得休假的日子裡顯得有些精神萎靡, 他一面揉按著隱隱有些輕微脹痛的太陽穴, 一面心不在焉地同五條悟簡單分析了幾句。
“我們這不是幫你提前認清現實，打好預防針，免得到時候你被失戀了傷心過度 ，”家入硝子勾著嘴角聳肩道，“所以，綜上所述，我們這可都是為了你好，就這方面來說，已經非常有同學愛了。”
倒不如像現在，待在五條悟與家人硝子身邊，聽著兩人閒扯，聊些還算有意思的話題，也總比他一個人悶在宿舍裡要好得多，夏油傑心中默默想到。
“喂喂，你們夠了啊，先前寒假的時候才說大叔肯定會拒絕我，現在又說大叔就算喜歡上我也絕對不會開口，你們還有完沒完！”
“我看贏的只會是你吧，悟，”夏油傑聽後，不禁無奈地笑了笑，多虧五條悟的天馬行空，幫他分散不少注意力，不再回想那些令他煩躁反胃的畫面，連帶著腦中的脹痛也似乎減輕了不少。
夏油傑的好心提醒仍在繼續，他看著對此滿不在乎的五條悟，嘆道，“雖然知道你大概很不情願，但最好還是找個時間和夜蛾老師好好解釋一下，上次高層的事……儘管沒有在明面上表現出來什麼跡象，但據我所知，夜蛾老師為了你，的確擔下了不少責任。”
“嘖，早知道我就不該來找你們商量這件事，淨浪費我時間，有這閒工夫我還不如逃課提前去大叔家等著。”五條悟撇嘴嘟囔道，對家入硝子口中所謂的‘同學愛’不屑一顧。
他一點一點攥緊了掩藏在課桌底下的手，手背上綻起了幾道略顯猙獰的青筋。
“前後輩嗎？這個說法倒是有點意思，”家人硝子挑起眉梢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五條悟，調侃道，“至少比先前加藤叔只把你當成普通的高中生小孩來照顧要好得多吧。”
“說到這個，自從寒假之後，你去到加藤先生那邊的頻率比去年高出了很多，夜蛾老師已經注意到了，上週你不在的時候，還問了我和硝子一句，最近都在忙些什麼。”
“加藤先生可是比你大了近十歲，”生怕好友忘記這最為關鍵重要的一點，夏油傑再次‘好心’提醒道，“先不說他會不會將你視作可以戀愛的物件，就算他真的喜歡上你，單就你這段時間以來告訴我們的加藤先生的為人，我想，他或許並不會講這份感情說出口。”
聞言，五條悟眉梢豎起，雙手快節奏地拍打著桌面，啪啪地響個沒完，猶如一隻剛上岸的白色海豹在胡亂鬧騰，相當不滿道，“有你們這麼做朋友的嗎，一點同學愛都沒有！！”
如今不過二月底，還不到四月，咒靈的數量尚且不算很多，等到六七月份的盛夏時節，又將是咒靈肆掠的高發期……念及此，夏油傑揉按著太陽穴，不由回想起去年的六月……
五條悟耍賴似地將手臂攤開，整個人彷彿一條八爪魚平攤在課桌上，絲毫不顧及尚未取下的墨鏡，想起那個似是契機一般都夜晚，他垂著眼眸嘀咕道，“大叔既然要改變態度，怎麼就不能乾脆一下子變到底，直接喜歡上我，這樣不就是妥妥的雙贏？”
“……這些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五條悟眸色一暗，連帶著嗓音都低沉了不少。
夏油傑能察覺到的事，比之在咒術界勢力更廣，且有一整個五條家在後撐腰的五條悟若是上心，自然能發覺其中更多內幕。
在五條悟眼中，咒術高層的那群人仿若集合了所有人性中最為醜陋不堪且卑劣的一面，他們物以類聚，猶如一團深不見底的汙泥，以自身腐爛的惡臭薰染著周遭的一切。
除非將其徹底斬草除根，否則只是簡單地除去一兩個人，根本收效甚微，沒什麼作用。
就好比這次，那群爛橘子雖不敢再找他的麻煩，卻依舊有膽子從他身邊的人下手，就像是下水道里陰悄悄的老鼠。
“不提那些掃興的……你呢，傑，”想到這兒，五條悟看向一旁的夏油傑，抬了抬下巴，挑眉關心道，“最近怎麼樣？”
“我？就那樣吧，”夏油傑擺了擺手，不再去揉按尚還殘餘著些許脹痛的太陽穴，也掩去了眼角滲出的疲憊，只流露出一副帶著少許煩惱，卻又似乎對此不甚在意輕笑，說道，“無非是偶爾有些忙而已。”
“是嗎？”五條悟眨了眨眼。
不知為何，看著夏油傑此刻的神情，他隱約感覺到了幾分過於刻意的彆扭，說不出的不大自然。
不過，在這方面向來不大擅長深思的高中生只稍稍思索了一陣，發覺得不出什麼結果後，便很快就將其拋在腦後。
他好哥們地勾搭上夏油傑的肩膀，嬉笑著拍了兩下，“嘛，要是任務方面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直接跟我說一聲就行，反正對我來說也就是順手的事。”
感受著五條悟搭在肩膀上的重量，看著對方一如既往自信張揚的笑臉，夏油傑卻沒有說話。
五條悟的的確確已經成為了最強，夏油傑心中想到，所以才會那麼輕易地就將那些繁重噁心的任務，統統視作可以順手解決的小事。
所以才會有時間，向他們煩惱傾訴這些所謂的青春戀愛議題。
“那三月底的時候要不要和我還有大叔他們一起賞櫻，好好放鬆一下？”對夏油傑的所思所想一無所知的五條悟，衝著好友眨了眨眼，帶著一絲慫恿意味，哼笑道，“你和硝子不是都很好奇大叔的手藝嗎，眼前就有個現成的機會，就看你願不願意啦。”
“你會這麼好心？”家入硝子對於五條悟的突然邀約並不十分信任，棕色的眸中帶著一絲懷疑，將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問道，“是不是有什麼別的目的？”
“我好心邀請你們，結果你們就這麼看我的？”五條悟依舊勾搭著夏油傑的肩膀，一臉痛心疾首地捂著胸口道，“我很心痛。”
“所以到底有沒有？”卻見家入硝子對此完全不為所動，只淡淡道，“現在不老實交代的話，要是到時候臨時有事拜託，我可不會搭理你哦。”
五條悟：“有。”立馬改口，一本正經。
夏油傑：“……”
“是什麼？”原本只是想稍稍一詐的家入硝子，沒想到五條悟竟真的有求於她和夏油傑，心底頓時生出了幾絲好奇，眨了眨眼，饒有興趣地問道，“讓我猜猜，又是和那位加藤叔有關的？”
“我打算趁著這次賞櫻的時候找個單獨相處的機會跟大叔告白，”五條悟的眼角眉梢間滿是認真，乃至還透著一抹勢在必得，他沉聲說道，“所以到時候我希望你們可以幫我分散大叔身邊那三個小鬼的注意力。”
說著，像是擔心兩位同窗無法感受這件事對他而言的重要程度，五條悟頓了頓，鄭重其事地補充了一句，“再等大叔慢慢開竅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我等不及了，不管這次能不能成功，我必須要讓他知道我的心意。”
聞言，夏油傑和家入硝子先是彼此對視了一眼，沉默半晌後才看向五條悟，緩緩問道，“……這個念頭，你是剛在心裡決定的，還是一早就考慮好的？”
“聽完你們說的話之後，剛剛突然想到的。”五條悟衝自己豎起了大拇指，大言不慚道，“我覺得這個想法超棒。”
夏油傑、家入硝子：“……”
不怪五條悟這麼著急，先不談他除了在教導學生以外的事上大多沒有多少耐心的個性，了悟自己的心意，喜歡的人也就在自己身邊，他卻反倒一直按耐著感情閉口不言，這並不符合五條悟一貫的行事作風。
更何況，春假結束的四月，五條悟得到裝修公司那邊的訊息，加藤湊的公寓即將完成最後的修繕工作，屆時搬家重新入住就是好一頓折騰，別提這之後還緊接著新學期。
到時候不但加藤湊要忙於照顧三個孩子入學，尤其第一次上小學的伏黑惠，高專這邊的任務也必定不容輕鬆——臨近暑期，咒靈就像燒不盡還瘋長個沒完的野草一樣麻煩。
再者，那段時間留給五條悟的回憶並不怎麼美妙，畢竟只隔去短短一年的時間，還不足以讓他對當時的事徹底忘懷，淡然處之。
偶爾，五條悟還能清楚地回憶起彼時天內理子在他懷中愈發冰涼的體溫。
明明就是那樣盛暑炎熱的天氣。
這之後要再拖下去，還不知道得拖到什麼時候。
所以，對於五條悟來說，能夠欣賞櫻花盛開的三月底，是眼下臨近的最好的機會。
這麼想著，五條悟漸漸眯起的湛藍眸底，染上了一抹勢在必得的堅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