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如夢似幻

危機解除，留下的卻是無盡的哀痛。東雷城在這次劫難中，死傷數萬百姓，整座城被悲傷的氛圍籠罩著。饒是沈塵見過了生離死別，看到這種場景也傷感不已。

“走吧。”沈塵知道留下來只會徒增傷悲。便帶著靈音繼續踏上尋找道宗的旅途。

沈塵和靈音元氣大損，不宜連續御空飛行，故而二人每趕個把時辰的路便落到地上休息一下，如此週而復始，經過半月時間出了雷州地界，來到靈州。

二人來到一個名為新安鎮的地方，連日的趕路已經讓二人疲憊不堪，厭倦了風餐露宿，二人尋到一個客棧，付了錢，點了桌簡單的飯菜，吃過之後便各自回到房間休息。

在休息的時間進行修煉已經是沈塵多年養成的習慣，他依舊盤膝坐在床上，雙手捏著印訣放在膝蓋上，成五心向天的姿勢，緩緩進入到冥想的狀態。隔壁房間的靈音也是如此，二人損耗的元氣實在不少，所以無時無刻不在抓緊時間修煉。

一夜無話，翌日清晨，沈塵睜開雙眼，只覺得神清氣爽。他下了床，伸了個懶腰，便坐在桌子旁邊倒了一杯茶水，漱了漱口。“咦，這茶水居然是青州特產隔夜香。”沈塵不由驚訝，“沒想到遠在數萬裡之外的炎國居然還能品到家鄉的特產。”沈塵心中既溫暖又傷感，想起早逝的父母親人，不由悲從中來。

“塵兒，起床了沒？出來吃早飯啊。”一聲溫柔的呼喚傳來，沈塵一怔，不禁潸然淚下。

“孃親。”沈塵抹了抹眼角的淚水，以為是自已思鄉心切產生了幻覺，誰知這時一個人推門而入，正是沈塵記憶中的孃親的模樣。

“娘。”沈塵立刻站了起來，望著進來的人，情緒失控，久久不能自已。

“怎麼了，塵兒？”那女子見沈塵痛哭，趕緊上前來，溫柔的撫摸著沈塵的臉頰，關切的問道。

“娘！”沈塵大叫，一把將女子抱在懷中，失聲痛哭。

“乖孩子，你這是怎麼了？”那女子不明所以，只是一個勁的拍打著沈塵的後背。

“隔著老遠就聽到你這小子鬼哭狼嚎。”一聲略帶威嚴的聲音傳來，一個嚴肅中又帶著些許慈祥的男子聞聲走了進來，見沈塵抱著女子痛哭，道：“都長大成人了，還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

沈塵鬆開了女子，轉而望向這男子，便撲了過去，聲音顫抖道：“爹。”沈塵如今已是二十多歲，身形高大，差一點將男子撲倒。男子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嘆了口氣。

溫柔女子見二人這般模樣，忍俊不禁，玉手掩著嘴巴，輕輕笑了出來。

“好了好了，快去吃飯吧，飯菜都涼了。”女子走過去打斷父子二人溫馨的一幕。

“走吧，我們去吃飯。”沈塵左手牽著女子，右手拉著男子，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大步向客廳走去。

另一方面，靈音修煉了一晚上，也覺得精力充沛，如同往常一樣，下地開始洗漱。這時一個女子推門而入，靈音以為是沈塵過來尋她，便頭也不回道：“師父，你先坐會兒，等我洗完臉。”

“靈音。”一個溫婉的聲音傳來，正在擦臉的靈音一怔，毛巾掉在了地上。靈音緩緩轉過身來，不可思議的望著眼前這個她日思夜想的女子，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姐姐。”靈音失聲唸叨，隨即撲了過去，和那女子緊緊擁抱在一起。

“怎麼了，我的好妹妹，做噩夢了麼？”那女子溫柔的拍著靈音的後背，關心問道。

“我夢到你死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靈音抽泣道。

“傻孩子，姐姐不是在這呢。姐姐會一直陪著你。”靈心柔聲道。

“嗯。”靈音乖巧的點了點頭，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沈塵和靈音各自沉浸在自已的幸福生活中，每日和自已最想念的親人待在一起，渾然忘記了修行一事。

如此過了數年時間。家裡見沈塵已經到了婚配的年齡，便張羅著為沈塵尋一門親事。沈塵念著父母，便沒有反對。正巧這時有人前來拜訪，沈塵隨父母一同去見來訪的客人。

來者是一年輕女子，身著紅色長裙，雖不施粉黛，然天生麗質，楚楚動人。沈塵感覺此人十分面熟，只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見過沈老爺，沈夫人，沈公子。”那女子盈盈下拜向三人行了一禮。

“姑娘，恕老夫眼拙，沒有認出你來，敢問你是？”沈老爺手一抬，示意女子不必多禮，隨即問道。

“小女子姓姚名紅綾，十六年前逃荒經過貴府，幸得沈公子仗義相救，小女子撿了一條命來。如今小女子前來只為報恩，如若沈公子不嫌棄，小女子願意當牛做馬，為奴為婢，報答沈公子的救命之恩。”那女子說完又要下拜，被沈夫人拉了起來。沈夫人望著這女子，越看越喜歡，如同婆婆看兒媳婦一般，姚紅綾被這麼打量，覺得十分羞澀，臉頰紅了起來。誰知這下更加讓沈夫人覺得此女溫婉賢淑，是個良配，不由望向沈塵，似乎是在徵求他的意見。

沈塵眉頭一皺，似是在思索什麼。

“那不如讓兩個年輕人好好談談，咱們就別在這打擾他們了。”沈夫人面帶微笑說道，隨即將同樣面帶微笑捋著鬍鬚的沈老爺拖走，並打發了下人都離開。客廳只剩下了沈塵和姚紅綾二人。此時客廳十分安靜，針落可聞。

最終還是姚紅綾打破了沉默。姜紅綾目光直視沈塵問道：“沈公子正在想什麼？”

沈塵被這突然一問嚇了一跳，目光略顯呆滯，機械道：“沒想什麼。”

“沒想什麼是在想什麼？”姚紅綾上前兩步，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沈塵的雙眼。如此近的距離，沈塵只覺得空氣中一陣芳香，不知是姚紅綾吐氣如蘭，還是身上自帶的體香，沈塵感覺心跳加速，氣血翻湧。

“沈公子，你為什麼不敢看我。”姚紅綾見沈塵低著頭眼神飄忽，思緒不定便問道。

“我。”沈塵聞言，便抬起頭望向姚紅綾，只是這一眼心神便被她眼中的景色吸引住了。

只見姚紅綾的眼中深邃無比，沈塵透過她的眼睛似乎看到了星空，看到了宇宙的最深處。在茫茫的星空中，只見一朵紅色的蓮花慢慢盛開，散發著十分妖異的紅色光芒。而此時，沈塵只覺得自已懷中一熱，似乎是有什麼東西燒著了一般。沈塵連忙回過神來，將手伸入懷中，抓到了一個發熱的物品，取出一看，是那塊手帕。沈塵再抬起頭來，眼前的姚紅綾已消失不見，沈塵欲尋找，四下環顧，只見場景紛紛變幻，客廳不見了，宅子不見了，周圍天旋地轉，沈塵感覺頭暈目眩，隨即暈倒在地。

許久，沈塵醒來，見自已躺在床上，手中抓著那塊紅色手帕。沈塵知道自已做了個夢，若不是這手帕喚醒自已，恐怕會一直沉迷在夢中，直到死亡。

“靈音。”沈塵心中大驚，擔心起靈音來。隨即來到隔壁房間，只見靈音正盤膝坐在床上，嘴角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沈塵知道靈音也陷入夢中，正不知所措時，想到了手帕，便將手帕塞入靈音手中。果然過了片刻，靈音醒來，臉上一臉茫然之情。

“師父，我這是怎麼了？”靈音見沈塵正一臉焦急的望著自已，問道。

“你差點就死在夢中了。”沈塵將發生的事向靈音說了一遍，靈音也將自已的經歷說與沈塵聽，二人經歷相合，便覺得可能是中了什麼幻境。

“這間客棧有古怪，我們速速離開。”沈塵當下做了決定，便拉著靈音離開客棧。誰知出了客棧，街上空無一物，再回頭，客棧也不見了。

“整座小鎮都是幻境。能佈下如此幻境的人，實力當真恐怖到了極點。”沈塵心生警覺。將靈音護在身後，警惕的望著四周。

“一入夢成千古願，再回首是百年身。”一陣虛無縹緲的聲音傳來。

“前輩神通廣大，晚輩佩服。敢問前輩高姓大名。”沈塵不知是敵是友，故言語間十分客氣。

“哈哈哈。”那人大笑起來，聲音彷彿從四面八方傳來。“我這夢幻迷魂大法，居然讓區區兩個剛踏入修行的小鬼破解了，傳出去怕不是要被笑掉大牙，我夢魔的一世英名就要毀於一旦。”

“夢魔？”沈塵心中一驚，“名號中帶魔的，怕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你這小子，天賦卓絕，老魔我心中著實喜歡，不如加入我聖宗，他日必定能夠得道成仙，光大我聖宗威名。”

“多謝前輩好意，晚輩才疏學淺，實在不堪大任。”沈塵婉拒。

“如此也罷，那便後會有期。”那人言罷，便悄然離去。

“師父，那人走了麼？”靈音小心翼翼的問道。

“應該是離開了。”沈塵長舒一口氣，“此人實在恐怖，完全感應不到他在哪裡。”

“師父，我們快離開吧，我好怕。”靈音顫聲道。

“我們快走吧。”沈塵也是一陣後怕，隨即帶著靈音飛離此地。

一處不知是何地的宮殿中，四周一片黑暗。一個人影盤膝坐在石床上。那人嘴角微微上揚，“種子已經種下了，就看什麼時候發芽了。”

另一處空間，一個紅衣女子則靜靜地望著眼前盛開的紅蓮，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