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威格前襟大開著,露出一片小麥色的充滿韌勁的胸肌,栗色捲髮半扎著,額前的一縷垂在眼前,渾身透著一股野性。
不愧是唯一一個當上血獵會長的人類,面對身份神秘,不知是敵是友的血族,不加以探究,直接開門見山提出關鍵問題,一針見血,尖銳而又挑不出差錯。
……
“以大人的涵養,想必會信守承諾不對付血獵的。”茨威格綠色的瞳孔盯著他,像伺機而動的野獸,一旦有動靜,就會露出那鋒利的獠牙。
“呵呵,那就看血獵對我的態度了。”孤遲並不正面回答,輕笑道。
“看來我今天回去要打點一下。”茨威格放鬆地倚在椅背上,手中的酒一口飲盡,他笑看孤近說道,“禍矣來了,你不去找他聊聊嗎?”
話畢,孤遲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一張冷若冰霜,眼帶寒意的臉映入眼中。像是誰欠了他錢似的。孤遲心底一顫,淡淡收回目光。
“我跟他可沒什麼值得再糾纏的關係。”孤遲嘲弄一笑。
他們說話的聲音並未刻意收斂,一字不落地傳入禍矣的耳中,茨威格看到禍矣繃不住的平靜面容,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地問眼前這個薄情的吸血鬼:“是嗎?”
孤遲笑而不語。
廳內的座客又多了些,變得熱鬧起來,舞女扭動的腰肢晃得使人產生一種錯覺,這似乎還是太平盛世的繁華下的上斯蘭德。月光像貴族小姐的裙襬,飾以珠寶,綴以珍珠,燻以椒桂、閃著柔和奇異的光芒,透過窗戶灑在餐桌上,在杯中酒水裡流轉,燈火搖曳,一時奢靡。
人類貴族坐在廳內一角,對所看到的情景談論著。孤遲淡淡的一眼並未引起他們注意,只有清冷而精緻的少年與他的目光短暫交匯,像洞察了他此刻所想。
出於種種顧慮,孤遲沒有在今天找他。
可疑的接觸,會為這個與他相像的人類少年帶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這只是一個無辜的人類男孩,和他再相像也不是他。
那一日,他是鬼迷心竅了才會相信什麼靈魂。
人類用來安慰自已的謊言,也不會是真的。
出了瓦聖丹,孤遲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在黑夜中觀看這星空下的城市,眼中竟帶了悲憫。
禍矣注視著那抹孤寂的身影,得以窺見那猶如夜空的眼眸子中掩埋的痛苦與愁緒,不由怔住。他發現從未看透這個吸血鬼,所謂的傲骨在落亭斯那些荒唐的日夜裡,低聲的請求中顯得脆弱,冷漠的眼睛中又怎麼出現這樣的神色……
孤遲,你到底是誰呢?
他不由想起那久遠的稱呼,遲到了的孤獨琴師。
“孤遲,你為什麼殺艾蘇文?”禍矣忍不住開口質問,打破了此刻的平靜。
教堂一別,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該死。”孤遲垂眸冷聲道。
“為什麼?孤遲,你是在懲罰我嗎?你殺了我母親還不夠嗎?”禍矣的語氣不由染上憤怒 。
孤遲終於抬眸看他,卻是極為平靜冰冷,像在看一個陌生人,又或說是仇人,說出的話更冷。
“殺你母親,這是你恨我的原因嗎?你問我為什麼殺艾蘇文?養我?用十四年把我培養成一個殺人機器,不顧我的感受,借我的手,利用我殺邏復,緩和與他妻子的關係,除掉他的情人……為鍛鍊你,讓我殺掉你牽掛的人,用權力與我交易,陪他演戲,抽了我十七鞭。”
“我忘了……禍矣,你是不是以為你的生母是因為我嫉妒你才殺的吧?艾蘇文覺得你母親地位低微,但他又只有你這一個孩子,生不出下一個來。他不想你恨他,讓我下的手。”
“不過,的確是我看著她死的,倒也不怪你恨我。”
看著禍矣不可置信的表情,孤遲只感覺諷刺,像是自嘲般繼續說:“妄想染指我,又捨不得失去我這個免費的苦力,找了一大堆替身放在身邊……你說,他找那麼多和我相像的人想做些什麼呢?”
他滿是惡意地問,微笑著看他,眼底卻淨是寒意。
話語將他們都刺得生疼,孤近卻是舒了口氣,感到一絲快感。
“那我呢?孤遲,我在你心中可有過一點分量?”禍矣啞聲問,菸灰色的眼睛中浮現出支離破碎的痛楚。
“……你猜……你和徵澤我只能救一個時,我會選擇救誰”孤遲嘴角上揚,眼睛微彎,盡顯涼薄。
“徵澤。”孤遲忽地笑了,毫不猶豫地吐出兩個字。
天地黑白,滿眼瑩白澄澈,暈黃燈火,風泠雪冷。孤遲離開了,禍矣站在雪中,終是無法尋到他認識的那個血族將領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