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尉大人是要清退我?”
書吏公辦區裡,劉盈面朝趙祥的方向,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容。
“這天下就沒有盲眼的書吏!”
趙祥盯著劉盈灰白色的眸子,不知怎的心底莫名泛起一絲慌亂。
下意識的將自已視為‘最後底氣’的一句詞唸了出來。
‘倉啷!’
“搓鳥賊,你怎敢!”
劉盈身後不遠處,李四暴喝一聲,一把將腰間佩刀抽出。
李四,不怕!
和小廝們不同,衙役是皇權插在地方的一枚釘子。
不受舉薦,一旦錄用,便改了軍戶籍,職位也是父傳子,子傳孫,祖祖輩輩,世受皇恩。
不過這樣也有弊端,最直觀的就是:
李四並沒有背景。
但,那又如何,不怕就是不怕!
“大人,三官制中縣丞才是主管書吏任免的主官,您一個縣尉,逾越了。”
王五同樣也暗暗摸了摸懷中的紙筆,似笑非笑的朝趙祥說道。
......
“你...你們!”
“反了,全都反了!”
趙祥被兩人的舉動氣得頭暈目眩。
腳下一個不穩,魁梧的身子晃了晃。
“罷了!”
事已至此,不給出臺階下怕不是要拿到了。
劉盈不想牽連李四和王五,便站起身衝著李狸的方向拱了拱手。
“管事大人,劉盈請辭。”
“......”
正在忙碌的李狸聞言一頓。
略有些迷茫的抬起頭,李狸朝劉盈深深看了一眼。
趙祥來鬧事,李狸一直沒抬頭,這是他的智慧。
作為書吏管事,李狸自然是縣丞陣營的人,絕對不可能去幫趙祥。
但若是幫劉盈...
拋開一切外在因素不談,‘一個盲眼的書吏’確實站不住腳。
既然二者都不能相幫,李狸乾脆繼續忙碌,將自已抽身事外。
如今事件以劉盈退讓告終,李狸終於可以站出來幫自已人一把了。
“準,不過,劉盈你作為縣衙的書吏,在職期間從未出現任何紕漏,請辭也是因為目盲的原因,縣衙自然是要做出補償的。”
“本官批你紋銀300兩,你且拿去,落個安生吧。”
“嘖~”
話音落下,角落裡的小廝趙匡不屑的撇了撇嘴。
‘從未出現過紕漏’
說得好聽,他劉盈一個整理大案卷宗的閒職,壓根就沒有活兒好嗎?
哪來的紕漏!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趙匡的眼睛一直盯著劉盈的位置,哪裡顧得上什麼紋銀300兩。
趙祥同樣也沒說什麼。
世家出身,300兩紋銀還真不夠他趙祥計較的。
‘這般結果最好不過。’
......
“慢著!”
就在叔侄二人以為事情就此落下帷幕時,王五突然開口了。
“李管事,麻煩轉告縣丞大人,王五請辭!”
三官當中,縣尉雖說統管縣兵、衙役,但也只是作戰排程、募兵徵役。
真正的人事任免還得縣丞點頭。
因此王五向縣丞請辭並沒錯。
但是!
但是趙祥不理解啊,好端端的,你王五請什麼辭?
好兵三個月就能練出來,好衙役則不同。
一個合格的衙役必須掌握刑偵、追擊、隱匿、偵查等一系列技能,沒有三年五載的水磨工夫,根本就別想成手。
因此,每一個衙役請辭,趙祥都得心疼半天。
“縣尉大人,多謝栽培。”
迎著趙祥不解的目光,王五抱拳深鞠一躬。
‘呵!爺是陛下安插在大殿下身邊的密探,大殿下都被你們叔侄擠兌走了,爺還能繼續留在縣衙受你們的窩囊氣不成?’
......
“李管事,俺李四也請辭!”
王五話音落下,李四悶憨憨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什麼?”
此言一出,趙祥不解。
李狸不解。
王五不解。
就連劉盈都有些不解。
我劉盈是被縣衙辭了,又不是和縣衙勢不兩立了。
王五性子沉穩,走哪都餓不死,辭了就辭了。
你李四一個欺男霸女的兵痞,扒了這身麻衣能幹嘛?不怕被人打死?
“呃...”
迎著眾人齊刷刷的視線,李四尷尬的撓了撓大腦袋。
‘彼其娘之!性情了,有點後悔...’
李四第六感向來靈敏,剛剛冥冥中總是有一股模糊的感應告訴他‘跟著盈哥兒辭了’。
第六感作祟,李四才衝動之下辭了衙役的差事。
不過大丈夫身居天地之間,豈能出爾反爾。
說請辭,就辭他孃的!
李四大大咧咧的擺擺手,不幹了,跟著盈哥兒混。
反正他剛拿到300兩,也餓不死自已。
300兩啊,換成銅板就是30萬,大肉包子5文一個。
夠買6萬個大肉包子了!
......
“王兄,李兄,且先隨我回家吧。”
縣衙事了,被扒了麻衣的劉盈三人出了公辦區。
站在校場上,劉盈苦笑著衝兩個難兄難弟招了招手。
“劉兄,先別急。”
王五突然臉色一苦,捂著肚子跑向了校場邊的柳樹。
“我肚子有些疼,先去解個手。”
“呸!懶驢上磨屎尿多!”
李四啐了一聲。
伸出粗壯的小拇指,塞進鼻孔裡。
掏了掏。
掏出又黑又大的一塊。
“嘿!去!”
李四樂了,捏著鼻屎朝趙祥的官邸匾額用力一彈。
‘啪’
一聲輕響,鼻屎正好糊在‘縣尉官邸’四個大字正中間。
“嘿!好兆頭!”
“...這人沒救了。”
劉盈捂著額頭,痛苦的向外挪了一步,遠離李四的惡趣味。
一雙眸子若有所思的看向了王五離開的方向。
‘似乎...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確實,王五來到老樹下後,便面屁股朝外,面對老樹奮筆疾書。
【縣尉趙祥逼迫大殿下請辭】
不消片刻,一隻灰羽信鴿帶著紙條飛向了長安城。
......
“嘿!王五,你這泡屎屙的夠快的啊。”
三人再次匯合。
李四大咧咧的上前拍了拍王五的肩膀。
“!”
王五聞言,腦子裡‘轟’的一下炸響開來。
是啊,就寫了個條子,能用多長時間?
自已這手解的...實在太快了!
該怎麼解釋?
跑了一半,便意沒有了?
還是其他什麼?
“好了。”
劉盈見王五愣住,輕笑著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劉兄,安心,跟上吧。”
“安心...跟上?”
嘴裡反覆念著這兩個詞,王五猛地看向劉盈。
卻見那雙灰白的眸子裡格外空洞。
看不出什麼表情。
好似一潭秋水,平靜,深不可測。
又好似天空,包容萬物。
“嗯!”
對上這雙眸子,王五莫名的心安下來。
用力點了點頭,隨即問道:
“劉兄,咱們接下來作何打算?”
“打算?”
劉盈腳步一頓。
這才剛失業,哪來的打算。
不過非要說的話,好像還真有一個。
“不如咱們開一家鏢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