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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平事

“老頭兒,這個月的例錢什麼時候交?”

劉盈和李四沒作聲。

悄咪咪的站到那群流裡流氣的青年人身後,暗中觀察。

“我...請各位爺再寬限我些日子。”

賣蘿蔔的老漢嘴唇顫抖,懦懦的跪坐在地上,抬眼小心翼翼的看著領頭青年人。

“寬限?當初說好了在這擺攤,一個月500文例錢月初交上。”

“今天都初三了,你他媽還沒交上例錢。”

“老子寬限你,誰來寬限老子?”

領頭的青年人眯著眼睛,從攤上抄起一顆蘿蔔,放在手裡掂量著。

話說了一半,突然眼裡寒光一閃。

從腰間抽出小刀,‘唰’的一下將蘿蔔削成兩半。

“大爺!饒命啊!”

賣蘿蔔的老漢被這麼一嚇,整個人都癱軟在了地上。

臉上不受控制的鼻涕眼淚一起往外冒。

“呸!真他媽晦氣,給我砸!”

青年人見狀,順手丟掉了手中的蘿蔔,招呼起身後的同夥們一起掀翻了老漢的菜攤。

“不能砸,不能砸啊,我家老婆子病了,還指望著這些蘿蔔換錢救命呢!”

不消片刻,老漢的哭嚎聲便響了起來。

撕心裂肺的哭嚎聲、混著漫天飛舞的碎蘿蔔渣子,在集市上引起一陣慌亂。

......

“這些是什麼人?”

劉盈在旁邊看得直皺眉。

一身洶湧的力道有些控制不住。

“什麼人?護市人!”

李四輕啐一聲,眼裡滿是不屑。

所謂護市人,其實就是指一群在集市上收取例錢,並維護集市秩序的混混。

至於朝廷為什麼會允許這些人存在?

究其原因還不是因為衙役人手不足。

舉個例子:黃龍縣能驅使的衙役也不過三隊,共150人。

這150人既要負責縣城內部,還需要維護周邊鄉鎮、處理突發情況。

人手根本就不夠用。

在這種情況下,能夠維持集市穩定的護市人也就應運而生了。

不過嘛,大家也得明白一點:

朝廷需要的是護市人這個職業,並不是需要某一個護市人。

換句話說,護市人誰都能當;當不好?弄死你!

......

這不,李四看了一會兒後,便來隨便到了其中一個混混身後。

“狗崽子,瞧瞧乃公是誰!”

站在混混背後,李四拍了拍他的肩膀。

“哪個搓鳥的敢來戲弄乃公!”

混混砸得興起,冷不防的被打斷,氣得頭也不回,揚著拳頭就是一句喝罵。

“回頭!乃公是縣衙的衙役!”

李四聞言,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瞬間冷了下去。

揚起手中連著鞘的刀重重拍了上去。

“呃~”

混混被拍得悶哼一聲,踉蹌著朝前撲去。

再回頭時,臉上已經沒有了暴戾,轉而換上了討好的神色。

“喲,原來是差爺,小的不只是差爺當面,衝撞了差爺,真是該死。”

混混一邊說著,一邊堆笑著,不深不淺的在自已臉上拍了一下。

“哼!”

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

李四瞧見混混這沒臉沒皮的樣子,也不好再說什麼。

於是便擺了擺手吩咐道:

“莫要再砸了,去將你們領頭的叫來。”

“誒~”

混混如蒙大赦,撒腿便跑。

餘下的混混們自然也不敢在衙役面前造次。

一個個老實巴交的雙手抱頭,呈一排蹲在老漢的攤位前。

被砸攤的老漢此刻也停止了哭泣。

只見他身子顫抖著從地上爬起來,哆哆嗦嗦的在一堆碎蘿蔔渣子裡翻找著。

嘴裡時不時嘟囔兩句:

“這個還能賣。”

“這個可惜了。”

“天殺的,再讓我找到兩個好蘿蔔吧,老婆子還等著救命呢。”

...

“老人家...”

劉盈在老漢身前輕輕俯下身子。

剛想說些什麼,卻被老人木然抬頭時的眼神刺得心中一痛。

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

空洞、灰敗、看不到一點希望。

劉盈到了嘴邊的安慰的話也隨之嚥下,硬生生憋出一句:

“你這蘿蔔怎麼賣的?”

蘿蔔不貴,3文一個。

大炎貨幣分金、銀、銅。

最便宜的是銅板,圓形方孔,一個一文,購買力相當於現在的一塊錢。

一千個銅板換一兩銀子,一千兩銀子換一兩金子。

劉盈官職是書吏,月奉四兩九錢銀子。

換而言之,就是4900文。

......

混混的腿腳很快。

在劉盈掏出六文錢買了兩個蘿蔔後,跑開的混混便領著一箇中年人過來了。

中年人身材極為高大,只比1米8的劉盈略矮一點。

在大多數人身高不到1米6的大炎,簡直是巨人般的存在。

長得也極具特色。

方面、大耳、長臂。

有點像史書上描寫的大漢魅魔劉玄德。

不光長相異於常人,中年人一身衣著也是極為貴氣。

雖說礙於大炎嚴格的衣制,只能穿粗布短衫。

但他的短衫上卻勾勒著銀線描邊。

手上更是戴著名貴的羊脂玉扳指。

......

“你便是領頭的?”

李四仰著頭,上下打量了一番中年人。

“在下崔慶,見過差爺!”

中年人立刻謙卑的頷首行禮。

隨即十分懂事的從腰間解下勾描金線的錢袋,雙手遞到李四面前。

“手下人魯莽了些,衝撞了大人,還請大人海涵。”

“嗤~”

李四漫不經心的接過錢袋,隨手顛了顛,而後遞給劉盈。

“唔?”

劉盈雖然不解,但畢竟在外人面前也不好落了李四的面子。

索性便接過錢袋,學著李四的樣子顛了顛。

這一顛著實嚇了劉盈一跳。

錢袋子重量十足,怕不是有五、六十兩。

裡面的物件圓溜溜的,一摸就能感覺到應該是銀元寶。

‘若真是銀子...’

劉盈想著,暗暗吞了口唾沫。

只這一個錢袋子,就抵得上他一年的俸祿!

......

“差爺,若是沒事,我就把這不成器的手下領走了。”

中年人崔慶見李四收下了錢袋子,暗暗鬆了口氣。

剛要離開,卻見對面李四慢悠悠的開口了。

“慢著~我讓你走了嗎?”

“大人?您不是收下了賠禮了嗎?”

崔慶不解,疑惑的看向李四。

“呵呵!”

李四冷笑一聲。

“我收的是你手下衝撞我的賠禮,你手下在我眼皮子底下行兇這事可還沒了解呢!”

“大人!”

收錢不辦事?

崔慶臉色也是一沉。

“大人雖說是衙役,但這西市畢竟是我們護市人更多一些,希望大人還是留些分寸。”

隨著崔慶話音落下,原本抱頭蹲在地上的護市人們齊刷刷的站了起來,朝著李四和劉盈圍了上去。

集市中,也有不少混混在慢慢湧了過來。

“人多?人多有用嗎?”

李四見狀,只是冷笑一聲。

隨即衝著二層小樓招了招手。

‘嗖~通!’

下一秒,一支粗大的弩箭便伴隨著尖銳的破空聲,落在了崔慶身前一步的空地上。

弩箭長二尺多,硬生生鑿穿了堅硬的青石磚,只留下一小截尾羽殘留在地面上,昭示其恐怖的力道。

不遠處,人群中也跟著傳來一聲鑼響。

‘嘩啦啦~’

整齊的腳步聲隨之響起。

片刻的功夫,數名衙役組成戰陣衝了出來。

“還搖人嗎?我還能搖來更多!”

李四似笑非笑的踱步來到崔慶面前。

戲弄一般伸出手,挑起了崔慶的下巴,眼神看向梆子手的方向。

梆子手的鑼,響三聲,便會有數百名縣兵衝出來。

‘嘶!’

崔慶倒吸了口涼氣。

被比自已矮小許多的李四挑起下巴,非常羞辱。

但崔慶一點也不敢動怒。

“護市領頭人,威風啊!”

“欺壓良善,比人家交出老婆子的救命錢,威風啊!”

“敢聚眾圍攻衙役,好大的威風啊!”

李四一句接一句的說著,越說臉上的表情越冷。

說到最後,聲音裡已經帶上了實質性殺氣。

‘啪!’

眾目睽睽之下,李四重重的一嘴巴扇到了崔慶臉上。

“看好了!”

扇完之後,李四把崔慶按倒在地上,扯著自已身上的麻衣長衫拉到崔慶面前。

“乃公身上的這身麻衣,就是你個粗布白身這輩子都招惹不起的存在。”

“瞧見乃公穿著麻衣,你個粗布白身還敢叫人圍乃公?”

“衝著今天這事,乃公就算當街砍了你,也沒人敢查乃公,說不定還要給乃公個嘉獎,幫乃公換上緞面長衫!”

“......”

崔慶被李四按在地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雙眸子死死盯著李四身上的麻衣,眼裡閃過偏執的狂熱。

麻衣,麻衣,麻衣!

大炎的選官怎麼就這麼無孔可入,衣制怎麼就這麼嚴苛。

自已要錢有錢,要人有人。

隨便扔出點銀子,都夠這小衙役累死累活的巡街一整年。

可偏偏就是因為沒人舉薦,一輩子都穿不上代表官身的麻衣!

‘我要做官,我要發達,我這輩子都不要再穿這身粗布短衫!’

崔慶呢喃著。

眼神,有點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