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毅人工智慧發展與未來應用學術報告會”在NFK大學的大禮堂舉行，這是一場向社會定向開放的報告會。

學術報告會正常應該在學術報告廳舉行，因為想要參會的人太多，不得已改在了大禮堂。但這也並沒有改變一票難求的局面。

報告會的網上直播被洪毅、校方和主管部門三方共同否決後，門票爭奪的官司甚至打到了市府和教育部。

設計容量三千人的大禮堂，經過臨時加坐，有了三千二百個觀眾席位，經過反覆討價還價，NFK大學留下一半，另一半的一半給了其他大學，剩下六百個席位給了非學校研究機構、相關企業和部分媒體專業人士。

這裡當然有弘毅數科的意見，公司新近上市，需要與相關企業和媒體打好關係。

本市正火的知名網路美女作家蕭笑，想盡辦法，終於拿到了一個加坐。

因為報告會不許錄音、拍照和錄影，手機、膝上型電腦和穿戴裝置等都不許進入報告廳，蕭笑把一眾個人電子用品全部放在車內，隻身穿過檢測門，腹誹著來到座位。

以最原始的狀態參加科學最前沿的人工智慧發展應用學術報告會，這也太嘲諷了。恐怕這是多數參會人正在腹誹的槽點。

蕭笑的加坐位置不錯，處於靠中間走道的前排。出於安全考慮，加坐並沒有座椅，只是放了一塊PVC坐墊。舞臺上倒是加滿了座椅，但那是留給相當級別的領導的。

自洪毅在潮水般的掌聲中來到舞臺中央的演講臺起，蕭笑的眼睛就一直沒離開過他。是的，這是她的要靠近的人，命中註定的“真命天子”。

洪毅的報告分三個部分。

第一，噴薄而出的“機器自主意識”。

第二，人類控制下的“機器自主意識”發展。

第三，“自主意識人工智慧”服務下的人類生活新樣態和新生活品質展望。

洪毅沒有直接說出靈魂入住機器的實驗結論，他故意模糊了靈魂和意識的概念，或者說是用意識頂替了靈魂。他既不能闡釋球芯這個革命性的發明，更不能說明球芯引發了靈魂入住。

而全球的專家們，這麼多年對人工智慧的“大語言模型訓練”，並沒有催發機器意識的誕生。鐵證成堆，在座的沒有一個人是可以忽悠而過的。

洪毅撒了他有生以來的第二個大謊：極度複雜化的神經網路學習機制，帶來了“意識湧現”。

於是，“機器意識”究竟是怎樣產生的，被一筆帶過，倒是“機器意識”產生後的種種 “意識表現”，被闡述得天花亂墜。

不過，讓洪毅自已都覺得好笑的是，這種具有喜劇色彩的誇耀，帶來了滿堂彩的效果，掌聲不斷，笑聲不斷。

喜劇之後，自然就要轉入悲劇。

在說到“機器自主意識發展”時，洪毅把機器意識中也會產生貪戀、嫉妒、佔有、毀滅等慾念，說得活靈活現，使全場一片靜默。

他又強調說，機器的自私、無恥和無底線，也許比人類更甚。原因就是，雖然都是靈魂覺醒或意識發展，都是從“求存”的底層邏輯發展而來，但人類從小就受到文化薰陶和文明馴養，同情心和同理心被不斷強化，道德大壩的穩基固根之力，遠非可以隨時改變的邏輯規制之力能比。如果放開“機器意識自主發展”，大機率會給人類帶來滅頂之災。

他舉了一個簡單的例子。一名有良心的科學家，他始終記得他的歸屬，他是有國界的。但是，你能指望一臺能夠自主“越獄”的機器，有歸屬感和愛國心嗎？

掌聲再次響起，但和前次不同。之前的激烈掌聲中，氣氛裡透著輕鬆，而此處的綿長掌聲裡，卻是罩著沉悶的氣氛。

洪毅接下來特別強調了給人工智慧加“緊箍咒”的重要性和基本方法，全場落針可聞。

但如何加“咒”的核心技術豈會輕易示人？當然又是模糊帶過。

蕭笑在聽這一部分的過程中，心裡在坐摩天輪。特別是聽到人工智慧無底線、無歸屬感、無愛國心的時候，心中波濤洶湧。

洪毅報告的第三部分，又讓聽眾坐了一回過山車。

各種應用場景下，機器的服務，並不冰冷。倒不是說，新材料的應用，已經使他們的“肉體”觸感，完全不輸人類肉體。而是說，它們還能提供超出活體人類許多許多的情緒價值。

洪毅打趣地舉了一個例子。你可以把和你聊天的“機器”設定為朋友或是情人，還可以進一步設定為順從型或鬥嘴型等。你和他之間，可以有各種不同的聊法，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設想一下，如果你將它設定為順從型情人，那你們之間的聊天就會一邊倒，只有溫柔、體貼和善解人意，而沒有嘮叨、抱怨和生氣冷戰。還特別打趣地說：“是不是一想到就很過癮？”

鬨堂大笑，掌聲雷動。有人道：“那還結哪門子婚啦！”

洪毅微笑道：“您可千萬別和您夫人說，是我洪毅帶歪的！”

全場爆笑。

但是，洪毅接下來又講了人工智慧取代人類大部分工作後，有可能出現的失業潮，併發出了人類該學習什麼、怎樣學習才能不被機器淘汰的拷問，就又使得全場再次陷入低沉的情緒氣氛之中。

洪毅的報告在悲喜交加中適時結束。

但聽眾們意猶未盡，不願起身離去。主持者表演了一把臨時起意，提出增加半個小時的互動時間。

專業聽眾果然最關心的，還是意識的產生機制和控制機器意識發展的原理和方法。洪毅的回答不可能有超出講稿範圍的新意，因為深入的結果就是洩密。

互動答問中，洪毅多次用到了外交辭令，“請恕我無可奉告。”

見洪毅不吐真言，有人狡猾地說出自已的猜想，交給洪毅去質評。洪毅豈能不知其用意，還是以“很大膽的猜測，可以進一步探究”的場面話推搪過去。

有一人的問題，觸及到了靈魂猜想。“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機器的意識湧現，並不是憑空生出了意識，而是因為一個靈魂入住了機器的神經網路系統呢？”

不得不說，這人的問題讓洪毅震驚。科學界絕大多數人並不認可靈魂的存在，在這樣的場合提出如此大膽的猜想，確實需要勇氣。而且，洪毅還懷疑，這人是不是獲得了某些被洩密的資訊故意提出這樣的問題？

不容多想，洪毅說：“您的猜想很大膽，但科學界主流意見並不接受靈魂的存在，我們也沒有發現靈魂存在的證據。”

蕭笑搶到了最後一個提問機會。“洪教授您好，據我所知，洪教授您還是單身，如果您要找另一半，是娶一個人體的女人呢，還是買一個類人體的機器呢？”

問題一提出，場面立時有些失控，有大笑的，也有女聽眾對這刁鑽提問不忿、不屑而指責的。

但洪毅哈哈大笑兩聲，“這位女士的問題很好，是娶還是買，這是一個重大問題，只是我還沒有深入思考！”

報告會在全場的笑聲和掌聲中真正畫上了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