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後,林青廷去了趟超市買了一些日用品,明天一早帶過去橋鎮住兩天。
週六清早,乘車出發。窗外沿途風光,從連片廠房到荒郊農田,從瀝青路面到坑坑窪窪的泥地。
車輛經過揚起不少灰塵,坐在車裡的人也因路面不平而跟著晃動起來。
初春天氣還是寒冷,一下車就吹來冷風,把林青廷瞬間吹醒。
站在簡陋的公交車站,她抬眼四顧,結婚前來過一趟,這會兒再來依舊沒什麼變化。
這座小鎮,相當閉塞,民風保守且沉悶,村民務農居多,大多淳樸忠厚,待人熱情。鎮內生活的多是老人和留守兒童,年輕人早就出外打工謀生。
下車後,林青廷步行十來分鐘穿過田野小徑走向聚居的村落。
一路走去,不少村民戴著草帽在忙農活,經過一個寒冬,大家都來將泥土耕松,好種植相應的農作物。
已經有好些年沒在這邊生活,雖然鄰里之間互相認得,但走在路上,卻讓她有一種異鄉人的感覺,熟悉又有幾分陌生。
轉過幾條小巷,林青廷停在一棟三層樓高的民房,往身後的揹包掏出鑰匙,順帶四處張望了幾眼。
這所房子年代久遠,白色的外牆早有殘舊痕跡,就連面前這扇鐵門也滿布鐵鏽。推開門,還發出嘎吱嘎吱的刺耳響聲。
開門走進院子,空氣裡瀰漫著黴味,滿地殘葉爛果。新落葉覆蓋著舊葉,一層疊著一層,抬腿踩在上面能聽到咔嚓咔嚓的枯葉脆聲。
牆壁和地板都長滿了青苔,連牆縫也長出了雜草,林青廷走在上面,小心翼翼,生怕滑倒。
她抬頭看了看院裡的果樹,才轉動鑰匙開啟廳門進了屋。
屋裡太久沒人居住,牆角都成了蜘蛛的棲息地,抬頭可見蜘蛛網。
她忙去開窗通風,又往屋裡轉了轉,到處都封了塵。
放下揹包,林青廷開始動手打掃衛生。直到太陽向西斜,才把屋裡屋外都收拾乾淨。
她走去神臺給外婆上了一柱清香,對著面前那張遺照發了一會兒呆。
之後,林青廷趕在天黑前出門逛市集,買幾瓶蜂蜜帶回去。
她直奔附近的市場,買了幾瓶當地的土蜂蜜和蔬菜肉食,手上拎著幾大袋東西滿載而歸。
回去路上,天色漸暗,路邊街燈亮了起來。轉入熟悉的窄巷,不時能飄來的飯菜香氣和小孩的吵鬧聲。
與這熱鬧相比,附近一棟空置已久的洋房,安靜得融不進周圍環境。
洋房的主人家,早年在外做生意賺得盆滿缽滿,回鄉重建祖屋光宗耀祖,蓋了這麼一棟豪華別墅。
但後來生意失敗還負債累累,夫妻二人常常為錢而起爭執,甚至發生了錯手殺妻的命案,屍骨埋在花園樹下,後又畏罪自殺。
之後,這家人的獨子離鄉遠走,直到現在下落不明。
命案發生後,很快傳得街知巷聞,成了村民的日常談資。在路人的添油加醋下,這事傳得越來越戲劇化。
債主過來收押房子抵債,聽了這些訛傳,嚇得不敢踏入半步,也不敢拆了重建,就這樣一直擱置到現在。
久而久之,這棟洋房成了村民口中的鬼宅,傳出過不少鬧鬼的恐怖故事。
住在附近的村民常說,半夜聽到女人哀吼的哭聲,偶爾還有門自動開合的嘎吱響聲,這越發嚇得村民不敢靠近這棟別墅。
後來村裡有人出錢超度亡魂,請神婆算卦問了問那家兒子的下落,才知道那人早在外面打工,高空作業失足掉下去沒了。
可林青廷毫不避忌,回去提著東西嫌累,坐到別墅門旁的石凳上歇息,眼睛直往花園裡瞧去,尤其停在裡面的一棵樹下。
她呆呆地,一直坐到天完全黑了下去,還不肯離開。
入了夜,小鎮變得異常安靜,到處只聽到蟲鳴蛙叫。
這地方不像鬧市區,能有各種娛樂場所供人消遣,大多數村民晚飯過後,都窩在家裡看電視。
當街上空無一人,林青廷掏出口袋裡的鑰匙,朝著鎖孔轉動幾圈,啪嗒一聲開啟了花園大門,然後熟門熟路地走進了這棟鬧鬼別墅。
走入花園,推開裡面的屋門,濃濃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她掩著鼻子走進去。
她抬手按了門旁的電燈開關,可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毫無反應,四周依舊是漆黑一片。
無奈摸黑走進客廳,林青廷留意到牆上掛著的全家福,藉著窗外淡淡的月光,走過去瞧了瞧。
照片不知什麼時候被撥了一灘暗紅色的濃墨,墨色隱去了裡面一家三口的笑臉。
她抬手想抹去沾在小男孩身上的墨跡,卻非但沒抹乾淨,還越抹暈染得越大。
她收回手低頭一瞧,手掌滿是鮮血,頓時嚇得一身冷汗。
還沒從驚恐中回神過來,緊接著樓上重物跌落的哐當聲,又把她給嚇了一嚇。
這回,林青廷壯著膽子跑上樓來一探究竟。
樓上卻空無一物,她轉身往其中一間臥室走去,房門緊閉也擰不動把手。
她站在原地四處張望,樓梯方向突然有黑影一閃而過,便疾忙抬腿跟上去。
一路跟到樓頂,林青廷推開天台門,看見站立在圍欄前穿著白色T恤的少年。
她的心抑制不住地狂跳,視線瞬間被淚水模糊,對著那個背影喊道:“是你嗎——”
正要呼喊那個熟悉的名字,她的嗓子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耳邊不斷跳入嗚嗚的震動響聲。
再而眼睛慢慢睜開,醒了。
原來又是一場夢。
結婚前,這棟鬧鬼別墅偶爾就會跳進她的夢裡,婚後卻神奇地一次也沒出現過。
直到這次從橋鎮回來,久違的夢境,當晚就飄入她的夢鄉。
以往,林青廷都會被這夢給嚇醒。
明明朝那人大聲喊了“別跳!”,卻仍然要眼睜睜地看著夢中的人,從天台失足掉落。
隨即,她的心口猛地一窒,跟著跳了下去。
她提著的心直往下墜,一度覺著心跳驟停,快到地面又猛然驚醒。
夢醒後,高空墜落的感覺,餘威猶在。
她的心仍砰砰亂跳,恍恍惚惚躺上一陣才能見好。
幸而,這次被外界的雜音擾亂了夢境,硬生生給拉回現實。
夢中的人逃過一劫,她也免遭那墜落失重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