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在這世界上都銷聲匿跡，徹底的消失不見。”

一直沉默的周文茵，柳眉微蹙，推測道：“也許他們隱姓埋名，暗中傳承，與普通人一起生活，從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鍾檀伐沉思片刻，而後搖了搖頭：“只要巫族存在一人，就無法掩藏痕跡。”

“他們更像是，被什麼人強行抹除了，要不是還能回憶起這些事，貧道甚至懷疑，巫族是被人強行遮蔽了天機。”

孔毅靠在床頭，身上那些突然出現的傷痕，此時已經好了七七八八。

暗紅色的結痂邊緣，是略顯粉嫩的新肉，顏色要比其他地方的面板，略淺一些。

他單臂抱在腦後，咀嚼著這些資訊，過了一會兒眯眼道：“你的意思是，這錢老就是當年，不知所蹤的古巫後人？”

“嗯……”鍾檀伐點了點頭，他看了低頭沉思的貳一眼，而後道：“巫族手段神鬼莫測，由於斷絕傳承數百年，貧道也不曾見過。”

“而且，道家典籍裡的相關記載，也皆是不夠詳盡。”

“不過，這夢境反饋現實的手段，倒是與古籍裡記載的咒殺類似。”

“錢老應該是利用巫術，干擾你的夢境，削弱精神力，這樣咒殺的成功率會更高，而後利用這兩者之間的聯絡，進行傷勢反饋。”

貳這時收回目光，補充道：“夢魘能量被滅殺之前，基本會一直存在，這就是咒殺與錢老之間的連線線。”

“只要你不將他設定的夢境主體擊潰，每次睡覺，就都會有元神被攝走的危險，就算醒來，在夢境裡受的傷，也會反饋回你的身上。”

“草……”悲憤的孔毅，只能用某種常見的植物，來表達自己的蛋疼。

在心法修煉成功之前，他必須保持清醒，不能睡覺，哪怕是精神恍惚都不行。

被迫通宵營業，還得兢兢業業，這他媽何止是996，這簡直是慘無人道的007啊。

鍾檀伐看他臉色鐵青，便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暖心的安慰道：“道門修煉精神力的心法，只有一本殘篇，等會兒貧道會傳授給你。”

“之前孔兄弟將斬魂贈予貧道，其價值遠高於這本心法殘篇，你不用因此而心有不安。”

孔毅欲哭無淚，老子不是慚愧，老子是想睡覺啊……

整理了一下情緒，他嘆了口氣，略顯沮喪的回道：“多謝道長……”

癒合藥劑修復傷口的時間，是十分鐘，在眾人分析巫族的這段時間裡，孔毅身上因咒殺而出現的傷口，早就盡數癒合。

就是胸骨、肩膀等地方，還略有點疼，這些部位在夢境裡受傷較重，不過好在只是刺痛，並不是暗傷。

這也就說明，咒殺的反饋有限，只能還原一定程度的外傷，一些較重的傷勢，只是復刻部分的疼痛感而已。

但是，出於謹慎，貳和年輕道士，還是決定讓孔毅再在醫院待上一日，防止咒殺復發，畢竟他們也並不瞭解巫族術法。

現在災變提前，暴雨降臨，一些喪屍已經在市區裡出現，並且形成小規模屍潮，要是恰逢孔毅被咒殺時遭遇，肯定會出現些許變故。

所以，按兵不動，便是現在最好的策略。

“孔兄弟，貧道將要傳你的心法，名為入微，是上古觀想法殘篇。”

“上古三清佈道之時，座下童子記在心裡，將之傳下人間，後被道家祖師所得，便作為入門心法留存。”

“但這篇觀想法的後兩章，在上次大清算之時失傳，現在只剩一章。”

孔毅坐在換過床單的病床上，眉頭微皺。

他還記得，上次使用技能複製卡片時，在年輕道士、貳和壹的身上，獲取了三種普通能力，後來觸發隱藏獎勵生死輪盤。

最終，在鍾檀伐那裡得到的非凡能力，似乎就是這篇入微觀想法。

一回憶這些事，孔毅就想起，這三個傢伙身上的，一堆不靠譜的能力。

飯量、酒量、騙術……都他媽是人才。

鍾檀伐盤坐在旁邊的床上，俊秀面龐罕見的有點嚴肅：“在修煉觀想法之前，需要定位識海，感應精神力的存在。”

“從科學的角度來說，識海依託人腦百會穴之下，兩眉之間，印堂之後深處，西醫言松果體，道家言天眼，佛家言識海。”

“練氣有成者每日以氣養之，久而能視人身之氣……而元神，便居於此處。”

說到這，年輕道士長出一口氣，目光凝重的說道：“對從沒接觸過精神力的普通人來說，定位識海將會是較為漫長的過程。”

“現在時間緊迫，貧道會為你指引，但還是得靠孔兄弟自身感應。”

鍾檀伐單手掐起印訣，一手平放在盤坐著的腿上，氣息倏然歸於沉靜，彷彿沉睡，但眼睛卻異常清澈明亮。

“閉目，收斂心神，摒除雜念，將精神集中在眉心，仔細感應呼吸與心臟跳動的頻率，使身體的自然律動歸一……”

年輕道士與孔毅對面盤坐，講述著定位識海的要素口訣。

其他幾人安靜旁觀，貳則控制著精神領域，覆蓋住病房附近十米以內的地方，防止這段時間有其他人進入。

一時間，屋子裡異常寂靜，只有鍾檀伐平靜溫和的聲音。

趙寧合坐在旁邊的床上，不時從壹的手裡，拿點果脯之類，消磨時間的零食，但吃著吃著，他感覺有點味同嚼蠟。

聽年輕道士的講述，似乎這定位識海，也是件挺簡單的事，他便乾脆仿照著兩人的樣子，盤腿而坐。

然而，沒過幾秒，他就感覺，身體之上倏然浮現飄忽感。

趙寧合心裡欣喜，正想睜眼呼喚年輕道士，就看到楚樊粗狂的面龐，驀地在眼前出現。

這飄忽感，也並不是他定位到了識海，而是楚樊在晃他肩膀。

“靠……”趙寧合怒目而視，肥胖面龐一陣狂抖。

楚樊不以為意，諂笑著朝他揮手，示意他往旁邊挪點兒，他也想學。

“老子的識海啊。”心裡無奈嘆氣，趙寧合默默地往旁邊挪去，給他讓出來一塊地方。

楚樊心滿意足的盤腿而坐，將略顯破舊的木床壓的彎曲，吱呀作響。

兩人佔了整張床，閉目調整呼吸，倒是也挺像那麼一回事兒。

鍾檀伐聲音溫和的指引著，俊秀面龐帶著些許嚴肅：“定位識海，猶如黑夜尋光……”

不一會兒，趙寧合就感覺，一陣疲憊的感覺湧現心頭，這也是難以避免的，畢竟這幾日他也沒怎麼睡，一直在擔心孔毅。

他的氣息逐漸平穩，一面努力感應，一面祛除睏倦之意。

直到……

“呼……呼……”略顯粗獷的呼吸聲，在耳邊響起。

類似雷鳴，但又彷彿電鑽的呼嚕聲，驀地在異常寂靜的病房裡，迴盪不休。

臥草，這……

趙寧合就在旁邊，被震的頭腦發懵，耳膜甚至都有點刺痛，他麵皮一抖，嘴角抽搐的睜眼，瞪著正在酣睡的楚樊。

“他媽的，這傻缺……讓你定位識海，你卻睡著了。”嘴裡罵罵咧咧的嘀咕著，趙寧合正想把他叫醒。

嚴寧之就走過來，一巴掌拍向楚樊的後腦勺。

“靠，誰打老子。”後者睡眼朦朧的醒來，嘴裡不情願的罵道。

“傻……傻……＊……”嚴寧之破口大罵，不知是氣的還是憋的，面龐異常通紅。

楚樊莫名其妙被罵，乾脆開噴：“臭結巴，你他媽打老子還罵人，真他媽閒的……”

一覺睡醒之後，他將定位識海的事，全都忘在腦後，只顧著和嚴寧之對線。

這會兒年輕道士，早就講述完了，定位識海的基本方法。

他聽著兩人的對罵聲，眉頭微皺，無奈搖頭結起印訣，眼裡清氣激盪。

“箴言：三緘其口。”

楚樊正噴的嚴寧之毫無還手之力，卻猝不及防的被箴言禁錮。

“嗚嗚，阿巴……阿巴……”

一時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順著鍾檀伐的目光，看向盤腿而坐的孔毅，他暫時忘卻的記憶，霎時迴歸腦海。

啊這……心裡猛地一驚，楚樊連忙閉嘴。

但這時，孔毅卻緩慢睜眼，面龐古怪的看向年輕道士。

看到這一幕，不僅楚樊，就連嚴寧之的面龐，也浮現出淡淡的慚愧之色，以為是他們打擾到了正在修煉的孔毅。

鍾檀伐搖頭嘆氣，正想安慰孔毅，就聽後者忽然說道：“道長，無盡黑暗之中的一點光，我似乎已經尋到了。”

聽著這話，年輕道士俊秀近妖的面龐，陡然僵硬……

“呃……”鍾檀伐側頭看向窗外，此時正值正午，即便下著暴雨，天色還是較亮。

他嘴角微抽，眼裡帶著無奈笑意，道：“孔兄弟，這裡指的一點光明，是意識深處的識海，並非光亮透過眼皮產生的微光。”

年輕道士說著，不禁回想起他年少時，曾鬧出來的笑話，不禁失笑。

普通人肉眼凡胎，定位識海極為困難，耗費數十日無法尋到都是常態。

就算是他，還是三日之後，才定位到的識海。

而這，就已經是道家百年，都未曾出現過的記錄了。

孔毅從接觸這些，到現在，不過十幾分鍾，要是從閉目盤腿開始算起，也就剛過去幾分鐘。

真不是他故意打擊，畢竟，就算是這數百年以來，道家最驚才豔豔的祖師，定位識海也足足用了半日。

孔毅並非道家子弟，能在一週之內定位，就已經是奇蹟了。

幾分鐘？呵……簡直荒謬。

“孔兄弟，這定位識海，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修煉一途，切忌好高騖遠。”鍾檀伐語氣略帶嚴肅。

“呃……是嗎？”孔毅尷尬撓頭，揉著有點坐麻的腿，想了想說道：“那我重新感應一下。”

他重新閉目，微光透過眼皮，覆蓋視野，點亮倏然降臨的黑暗。

孔毅照著年輕道士講述的方法，調整呼吸，收斂心緒，直到耳邊的聲音，都變得無比清晰。

暴雨敲打窗戶，眾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從清楚到模糊，最終消失，只剩他自己的心跳聲。

砰……砰……

駁雜不純的微光褪去，黑暗重歸純粹，這裡有點類似，他從夢境裡出來之後，意識漂泊的奇異空間。

他遊離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裡，意識、記憶都在逐漸模糊，五感封閉，甚至不記得進入這片空間的目的。

直到，清脆的金鐵交接聲響起。

彷彿鳴響的晨鐘，指引著方向，一片拂曉似的光芒隨之出現，只剩意識的孔毅走著，走在黎明前的黑暗裡。

他喃喃自語著：“洞若觀火，明察秋毫……無論他們偽裝的多麼刻意，你都能……”

比之破曉的璀璨輝光，驟然在眼前浮現，最初規模猶如燭光，只能蔓延方圓幾米的範圍，直到這光芒越來越強盛，點亮整片黑暗。

“一眼看穿……”

隨著最後的字音落下，詭譎奇異的無形力量陡然浮現，只是現在還如螢火之光，略顯微弱。

鍾檀伐盤坐在病床上，拿起旁邊的奶茶，其實相比這種略顯甜膩的飲料，他還是喜歡白水或者普通的無糖茶飲。

擰開瓶蓋喝了一口，他略皺眉，品味著甜到略顯苦澀的奶茶，用味蕾仔細尋找著幾乎被遮掩的，消失不見的茶香。

但之前幾分鐘的講述，令他感覺有點口渴，只能皺著眉頭繼續喝兩口。

然而……

“噗……咳咳咳……”這口奶茶直接噎在喉嚨裡，嗆進氣管，異常濃郁的奶精味，頓時在口鼻間瀰漫開來。

守在旁邊玩手機的貳，也眉頭微挑，目光略帶詫異的看向孔毅。

“這傢伙……”

鍾檀伐直咳的眼淚橫流，瓶子裡的奶茶，也隨著抖動而灑出不少，滴落在乾淨的床單上。

方雨瑤盯著暈染開來的汙漬，微微蹙眉，她想起上次護士換床單時，臉色難看的想殺人，不禁無奈嘆氣。

年輕道士將眼睛瞪圓，凝視著彷彿枯樹，失去全部氣息的孔毅，咧了咧嘴角。

“方才的能量是……精神力？”他嘴裡不停的叨咕著，眼裡滿是難以置信。

精神力是封鎖在識海里的，照常來說，常人定位識海之後，就能感應到這種奇異能量的存在，但沒有相關手段，便無法調動精神力。

除非，天生精神力滿溢。

但這種情況，太過特殊，基本不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