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嗤……
一顆沙礫,兩顆沙礫……十顆沙礫,數不清的缺口,從漆黑火焰上浮現。
而這些經電磁能量加持的沙礫,也透過這些缺口,鑽進孔毅的血肉裡。
黏膩鮮血噴湧而出,染紅沙礫,就連地獄之火都染上一抹暗紅。
此時,合金長劍驀地回退半寸,上面泛起的紅光越發奪目,甚至蓋過了耀眼的火光。
運煤車上的煤炭,熊熊燃燒著,沙礫風暴捲起火舌,不停侵蝕著,覆蓋地獄之火的孔毅。
“呼呼……”合金長劍褪去的瞬間,他僅剩的單臂無力垂落,急促的呼吸著。
孔毅感覺似乎有沙礫,洞穿胸口的皮肉,鑽進肺葉裡,這使他感覺呼吸有點困難,喉嚨裡發出的聲音也變得模糊不清。
他咳嗽了兩下,在咳出來的血裡,看到了些許漆黑的煤渣。
黑衣年輕人平靜注視著他,控制越來越多的合金沙礫,融進合金長劍內。
象徵著磁暴的紅光蔓延開來,籠罩方圓千米。
長劍之上的恐怖熱量,將地面炙烤的泛白,柏油路龜裂破碎。
驟然掀起的氣浪,與合金長劍一起,猛地朝孔毅席捲而去。
滾燙狂暴的電磁能量,在這附近形成了一片領域,生生不息的火焰,四散飛濺的碎石,都被其碾壓的虛無。
孔毅面板破碎,斑駁不堪,血肉裡嵌著數不清的沙礫,呼吸甚至都變得極其微弱,唯獨眼睛明亮的彷彿星辰,泛著清澈微光。
他迎著長劍,將身上剩餘的力量,全部匯聚進手臂之內。
砰!
地面陡然破碎,孔毅飈射而出,主動迎進電磁領域裡,即便面板被狂暴能量,震的血肉模糊,也依舊巋然不動。
一如直貫長虹的長槍,猛地迎上合金長劍。
孔毅揮起打鐵錘,心神盡斂,樸實無華的握著錘柄,將之砸向劍柄的中央位置。
那也是,紅光最為璀璨的地方。
“呵……”迷濛的濃霧之內,陡然傳出一聲冷笑,滿含嘲諷意味。
黑衣年輕人站在風暴眼的位置,面龐依舊模糊不清,但滿含殺意的目光,卻透過迷霧,落在孔毅的身上。
叮……
被紅光包裹著的合金長劍,終是撕裂空氣,與無聲砸落的打鐵錘,悍然相撞。
撞擊產生的力量漣漪,以兩者為中心,向周圍迅速蔓延,地上堆積的煤渣化為粉末,隨著氣流捲動而飄向遠方。
合金長劍重新蓄力之後,上面蘊含著的電磁能量,越發狂暴,且帶起的力量,也數倍暴增。
孔毅目眥欲裂,全神貫注的凝視著撞擊點,將星辰之力,盡數灌注進錘柄,使得打鐵錘漆黑的錘面,都泛起淡淡星輝。
砰……
血肉最先承受不住,這狂暴無匹的力量,猶如脆弱的布帛撕裂開來,鮮血隨之狂噴而出。
而後,一聲脆響,驀然從手臂之內傳出,裡面的骨骼也泛起裂縫,逐漸蔓延。
孔毅眼裡的清澈微光,也在此時陡然熄滅。
孔毅呼吸緩慢,嘴裡不停噴出鮮血,裡面甚至還包含著內臟碎塊。
無數針扎刀割般的劇痛,淹沒著早就麻木的神經。
他眼裡黯淡無神,逐漸失去聚焦,相比黑衣年輕人持有的,幾乎完全開發的系統,他的實力還是太過低微。
機械生命,是賦予冰冷的合金結構,獨立思考且獵殺的能力,升級到最巔峰後,甚至能給予一切金屬,類似人類的生命。
奈米結構則是將成塊的合金,分解成接近奈米的機械武器,使有形的機械幾乎無形,並且能透過耳朵、鼻子等地方,鑽進敵人體內。
需要防禦時,便迅速匯聚,將整體難以承受的衝擊力,平均分配到每件獨立的機械之上,以減輕壓力。
畢竟,即便體積為奈米,它們本身的材質也是合金,依舊具備著極高的承受力。
除非獨立攻擊的能量,按同等比例分解後,依然能突破合金的極限,否則,根本就無法打破奈米結構的防禦。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奈米機械相當於同數值領域內的,絕對防禦。
簡而言之,1點防禦,需要靠2點力量擊破,同理,50點防禦,只需要用100力量就能擊破。
但在奈米結構的作用下,這50點防禦,必須用200點,甚至幾倍以上的力量,才能擊破。
這便是他前世的系統,合金時代。
咔嚓……
細微的骨裂聲,驟然響起。
孔毅匯聚力量的手臂,猛地一抖,似乎有支援不住的跡象。
但他咬緊牙關,憑著一口氣,與合金長劍上的推動力,努力僵持著。
電磁能量掀起的紅光,帶著恐怖溫度,將附近空氣都灼燒的扭曲。
孔毅置身其中,如陷火海,覆蓋體表的傷口被炙烤的乾涸,就連血肉模糊的面板都翻卷著。
像是被架在烤箱裡的肉,流淌出淡黃的油脂,邊緣泛黑。
狂暴的電磁能量,配以滾燙的溫度,正一點點的侵蝕著,孔毅的身體機能。
甚至透過嚴重縮水的乾枯肌肉,能看到異常森白且佈滿裂縫的手臂骨。
孔毅毛髮捲曲燃燒著,泛起淡淡火光,不一會兒便化為灰燼。
他猶如身處高溫環境裡的蠟像,面板融化似的脫落著,裸露出纏繞著血絲的骨頭,看起來觸目驚心。
長劍之上的每粒合金結構,都帶有完備的電磁助推裝置,數千粒組合以後產生的衝擊力,堪比一輛數十噸的貨車撞擊時,所產生的能量。
咔咔……咔……
骨頭碎裂的聲音,接連響起。
孔毅裸露在外的臂骨,陡然泛起細密裂縫,寸寸爆裂,尖銳鋒利的骨刺甚至扎出面板,光滑森白的碎裂面,反射著熾熱的火光。
黑衣年輕人看局面僵持不下,便朝著合金長劍豎起手掌,他紋路凌亂的掌心泛起紅光,而後驟然飈射而出,注入劍柄之內。
叮……
空氣裡,熟悉的機械音響起。
這片區域裡遊離的電磁,猛地狂暴起來,詭譎的吸引力,從長劍之上傳出,匯聚著虛空裡離散的電磁能量。
合金長劍密佈紅光,奪目刺眼,劍柄之上的能量劇烈抖動,切割著打鐵錘,幾息之間,便在上面留下數十道劃痕。
孔毅攥著錘柄的手,鮮血淋漓,手臂被肆虐的狂暴能量,侵蝕的斑駁不堪,幾欲破碎。
他體內的生機,在迅速流逝,喉嚨裡喊出的不甘咆哮,也微弱的猶如即將熄滅的火苗,淹沒在合金長劍冷硬的機括聲裡。
隨著夢境生命的即將終結,他進入了一種奇異的狀態。
對生的貪婪渴求、不曾實現的願望……
這些都被遺忘,沒有不捨不甘,只有超然物外的寂然。
呼吸、心跳……一切代表著生命的律動,都在此刻降到最緩,在孔毅最後的人生裡,只有手裡的打鐵錘,與眼前的合金長劍。
當週遭的干擾全部被摒除時,他彷彿能感應到合金長劍的細微變化。
譬如,每次助推器填充燃料,到噴出電磁能量的間隔。
合金沙礫奈米卡殼,分解、重組的規律……
甚至連他手裡的打鐵錘,都並非靜止的,它也在難以察覺的輕顫著。
“在你進入這項事業之前……需要探索他們律動、變幻、流逝……從而洞若觀火,明察秋毫。”
這是赫菲斯托斯,指引他成為雕塑師時,曾經說過的話。
“這時,便能看穿他們的偽裝,一錘一鑿擊碎萬物……”孔毅喃喃自語,心裡明悟。
象徵洞若觀火的清澈微光,重新泛起,從眼睛裡迅速蔓延,驅散黯淡,宛如燎原之火生生不息。
孔毅手掌微震,打鐵錘之上,陡然爆發出奇異的震顫之力,順著合金長劍蔓延過去,直接作用到劍柄的中央位置。
鏗!
冷硬的撞擊聲猛地炸響,長劍之上的紅光,驀地劇烈顫抖,彷彿隨時都會破碎。
黑衣年輕人的身體明顯一滯,他籠罩在濃霧裡的面龐朝向這邊,一動不動,似乎也在緊張的注視著這一幕。
作為合金時代的前任使用者,孔毅深知它的優缺點,包括不為人知的弱點。
奈米結構組成的武器,並非固若金湯,堅不可摧,畢竟無論變化為哪種形態,它都是由成千上萬個,體積為奈米的小型機械,組裝而成的。
並且它的動力,也是由吸收空氣燃料,進行電磁助推來實現的。
這樣一來,就必然會存在薄弱點。
而這柄合金長劍的“七寸”,就是劍柄中央的璀璨紅光。
漆黑打鐵錘帶起的震顫之力,宛如一根細針徑直扎進紅光裡,並以此為基點,迅速向其他位置蔓延。
孔毅心無旁騖,緊盯著兩者的撞擊點,他甚至將生死都置之度外,只剩手裡的打鐵錘,與眼前的合金長劍。
嗡……
越發劇烈的震顫之力,引起詭譎嗡鳴,整柄合金長劍都隨之顫抖,上面滾燙熾烈的紅光搖曳,猶如燃起的火舌肆意蔓延。
咔嚓……
一聲脆響,孔毅手臂驟然爆裂,森白骨骼霎時碎成無數截,而後在震顫之力的作用下,碎成粉末隨風飄散……
迸濺的皮肉血液,瞬間被滾燙氣浪蒸乾,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裡,帶著熱意炙烤事物時,淡淡的乾涸味道。
手臂的斷裂處在肘彎,由於是力竭而斷,所以傷口略顯猙獰,尖銳的骨碴從上臂位置扎出,泛著森白寒意。
破碎的肱二頭肌,被炙烤的乾枯,緊貼著瀕臨崩碎的肩膀,猶如粗糙的樹皮。
打鐵錘失去支撐之後,無力墜落,重重砸在碎裂地面之上,嵌進水泥灌注的路基。
然而……
即便如此,孔毅依舊瞪著眼睛,緊盯著還在震顫的合金長劍,目光如炬。
黑衣年輕人身體劇震,覆蓋面龐的濃霧,一陣扭曲。
就在此時,一聲清越脆響浮現,嚴絲合縫的合金長劍,驀地泛起無數裂痕。
滋滋……
刺耳的電流聲響起,藍紫色的耀眼電光,在長劍之上跳躍,沒過多久便蓋過紅光,逐漸覆蓋整件合金武器。
黑衣年輕人面罩濃霧,看不清表情,但垂落在身側的手,卻不自覺的緩慢握緊。
他注視著合金長劍,想要重新掌控,互相湮滅的奈米結構。
但機械中樞被破壞,瞬間崩潰的電流,擊潰控制晶片,使這成千上萬的機器,全部報廢。
合金長劍之上的奈米結構,分解崩裂,從旁人角度看去,猶如流淌的沙海傾盆而落,在身體崩潰孔毅面前,逐漸堆成一片。
此時的他,右臂齊肩斷裂,左臂被震顫之力震的粉碎,面板彷彿老舊的桌布,斑駁不堪,勉強貼在還算完好的骨骼上。
幾根肋骨刺出胸口,上面纏繞著,早已乾涸的內臟碎塊,暗紅的血液浸滿衣衫,黏膩的貼在失去知覺的面板上。
被熱浪炙烤的,與其融為一體。
一直蔓延向遠方的北域公路上,傾頹的運煤車熊熊燃燒,噼啪作響,火光點燃黯淡無光的天空。
孔毅嘴角扯出無奈笑容,意識模糊,他依然筆直的站在運煤車前,與黑衣年輕人對峙著,即便遭受致命重傷,都曾搖晃半分。
但是……這場博弈,終究是他輸了。
黑衣年輕人僵硬的身軀,直到此時才徹底恢復正常,他收起心裡的駭然,默然半晌,衝著孔毅平伸手掌。
嗡……
數萬合金沙礫從黑衣內,磅礴湧出,穿透空氣是產生的破風聲,匯聚成震耳欲聾的嗡鳴,猶如黃蜂過境。
他沉默不語,控制著合金沙礫,將毫無抵抗能力的孔毅包裹起來,只露面龐。
黑衣年輕人豎立的手掌,緩慢握攏,隨著他的手指逐漸彎曲,合金沙礫泛起淡紅光芒,瘋狂擠壓摧毀著,孔毅殘破不堪的身體。
密集的沙礫,擠進乾枯的血肉,擊碎骨骼,肆意吞噬著他的生機。
孔毅耷拉著眼皮,意識和視力一起模糊,軀體幾乎被合金沙礫擠壓的,碎成一灘爛泥。
他眼前是模糊的公路,視線裡的深藍夜空,掛著比現實裡還璀璨的星辰。
然而……
不知是幻覺,還是迴光返照,他的眼睛驀然清晰起來。
孔毅看到,無論是公路還是星空,亦或是被引燃之後,蔓延數萬米的綠化帶,都在此刻詭異的扭曲起來。
就像是被水滴模糊的映象,在一點一點的融化分離著,直到他倒掛著,站在懸空的公路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