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時萱不是異世之人的話，那麼 時萱的其他身份就值得注意了。

沒有過去之人，頂著三層身份，「兵主」，「舔狗女配」以及被模糊了的第三個身份，他無法看清，只能憑長度知道，這是三個字的。

兵主，無心無情，作為工具而生。

舔狗，深情專一，只為一人而活。

怎麼看怎麼矛盾的兩個身份，結果出現在了同一個人身上。

而大多數人，至少對於封成來說，他們的身份無一例外都是「普通人」，沒錯，大多數人都是普通人，無論是修士還是凡人，無論修為有多高，都無法改變它們是普通人的事實。

也許，對於天道而言，他們只是兵蟻和工蟻，而天道更喜歡稱呼它們為「螞蟻」。

而獲得其他稱呼的人，似乎被排除在螞蟻之列，天道為他們規劃了其他的命運。

比如他的「氣運之子•偽」，比如時萱的「兵主」和「舔狗女配」，比如曾經拜訪天玄宗的星宮出世弟子玉攬星，就頂著「星主」的稱號。

至少舔狗女配這點，他能確定，時萱是那段沒有啟動的劇情的關鍵人物。

他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無心無情，卻能去當舔狗。

那肯定不能委屈了自已的好奇心啊，所以，既然運氣好兩人又遇見了，就多接觸一下唄，不見得會劇情偏差，損失什麼。

所以，時萱牽上他的手時，他下意識地不是拉開社交距離，而是跟著時萱走，事情都解決了，正是敘舊的時候，不是麼。

可是，時萱神色卻變得不安。

“怎麼了，大妖都被鎮住了，你怎麼反而慌了？”

“不好的感覺，我總感覺自已忘了什麼，不是因為忘了的事情，而是「遺忘」本身。”

她忘了一個很重要的事情，她記得，但她想不起來，她想不起來的事情，她也不會強迫自已想下去。

偏偏，遺忘本身，將記憶從腦海中剖離，與自已再無瓜葛，她也不會再憶起。

她不惶恐，也不害怕，可沒有了對這些的情感偏偏是她本應該有的，難得的，她被激起了不安。

這時候，她遺忘的內容，反而顯得尤為重要，如果忘的是一件小事，她或許不會對自已，能力產生排斥，可如果遺忘的是一件大事，後果無法設想。

“忘了的事情？你有什麼感覺傾向嗎？”

“忘了誰，忘了一個人，本該在場，卻沒有出現的人，一個……並非第六者的第六者。”

沒有一絲印象，按理說她不會忘記這個關鍵資訊才是，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釋，便只能是代價，救人的代價。

一個人可以行善，也可以行惡，但行善與行惡的後果，往往並不絕對，而這個人將要面臨的問題，也並非自已就能解決。

封成略微有感，“剛剛突如其來發生的一系列起，任誰都會因此而變得手忙腳亂，進而遺忘思考，也更容易因為眼前的問題而不得不放下上一個問題，以至於差點忘了最初的問題——這場災禍的起因。”

他始終認為，災難並非無妄，禍根早已深埋。

“少了誰？”

“我們聚合在這裡的根本原因，一個魔修。”

影魔族，影邪。

“沒印象。”原本以為刺激一下就能想起來，結果……這並非遺忘，而是切切實實的失去。

“影魔，影邪，沒印象沒關係，他是魔族，靠著散開的魔氣而隱匿下來，但他如今也是強弩之末，找到他將他壓制便可。”

這時候，時萱總算確信了，“沒錯，這才是不安的根源，周圍散發著濃郁的魔氣，城主是妖而非魔，所以是城主與魔族同流合汙，而魔族在某種絕境下爆發出了保命的手段。

而現在，我能肯定地告訴你，有舍有得，失去一些東西后，我又會得到一些別的東西，我能感受到，在魔氣中還藏匿著「死氣」，而這些死氣，無一沒有「怨」。”

時萱話才說完，就聽到了若有若無的聲音，斷斷續續，嘈雜紛擾。

“……是怨靈……”

“死了很多人……”

“……他們掙扎著想出來，想復仇，淨化不了。”

——無執之人不得踏入輪迴，無慾之人不得返回塵世。

他們有求生的慾望，這般求生欲會化作力量，令他們本能地抓住接引塵世的錨點。

而支撐他們慾望的是執念，是復仇。

“嘿……沒事吧？”

一道空靈的聲音將時萱拉回現實，封成迷茫地看著更加茫然的時萱。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真實地告訴她，那些感覺即將發生，她再一次直接抓住封成的手腕，下意識地帶封成往外走，“離開，快點離開，這裡不安全。”

“離開？”出於信任，封成並未掙脫，可不代表他不想了解其中原由，便任由自已被帶走，“不安全，怎麼不安全，發生了什麼？”

“城中死了不少人，這些人死後因為執欲彌留世間，並沒有被引渡忘川，這些冤魂化作怨靈，等待反撲的時候，而如今大妖勢弱，令它們看到了反撲的希望，它們自然不願放過任何一絲的機會，所以現在是最危險的時候。”

“怨靈？被害死之人，這大妖果然殘害了不少人命，如此想來，那真正的城主，很可能也在其中。”並且是這些怨靈中，最強的。

生前被剽竊了身份，死後還要看著這個冒牌貨頂著自已的樣子去殘害他人，良心道德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冒犯，對這隻妖獸的怨恨也在不斷積累。

與影魔對峙時，封成便覺得，影魔對情緒有一種對食物般的迷戀，如此想來，這極東城能被影魔選中，並非沒有緣由。

盤踞城中，經久不散的怨氣，在影魔的世界中，豈不是成了一盤珍饈？

“原來如此，問題早已存在，不斷堆積，壓縮，最後爆發，如果分散成一段段力，那將不值一提，可如果聚集起來，便是星星之火也可以燎原。”

“我說你們兩個小輩怎麼突然跑了呢？竟然是懼怕怨靈，那怨靈就算是人死所化，也是亡靈的一種，只有特殊的人才能看到亡靈，也才有處理亡靈的辦法，一般情況下，亡靈也不會對生靈造成傷害，根本無需害怕。”

陳老洋洋自得地炫耀自已的才學，以一副沒見過世面難怪大驚小怪的態度看著時萱和封成，“不過，你們才疏學淺，也情有可原，以後遇到這種事，還要記住，切莫自亂陣腳。”

何老也在一旁補充，“亡靈不會在陽時現世，此時尚未黃昏，光亮會令它們形神俱滅，因此就算真的在，也該躲在哪個陰暗的角落裡。”

“無人為我申冤，我便親自索命。它們啊，會拼命抓住一切可以反撲的機會，上窮碧落下黃泉，誓要讓仇人無有來生。”時萱鬆開封成的手腕，示意封成先出去，而她也只留下一句話，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二位前輩，切莫被自已瞧不起之物，佔了便宜。”

如果有了內丹作為連線塵世的錨點，而這奄奄一息的妖獸，它們的仇人，會成為此刻最佳的奪舍物件。

條件都符合不是嗎？辛辛苦苦打了半天的怪，結果便宜了自已根本沒當回事的炮灰？

此言一出，陳老和何老警惕起來了，他們得趕緊決出，誰來享有妖丹。

根本不在意，一臉凝重的時萱，和意識到異樣的封成。

封成：“我記得你說過，魔氣爆發後，這裡的人就因為害怕魔氣而逃出城了，這是主觀想法吧，你並沒有親眼所見。”

“嗯，至少我醒來的時候，這裡的人氣已經少了很多。”

可是正常來說，人氣消散雖然比妖氣快，卻沒有快到，昨天還滿滿是人的大城，沒道理因為一場魔氣爆發，便成了死寂層層的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