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朝堂？慕老國公若有所思地看著慕離沒有說話。

慕離也不在意，接著說道：“朝堂風波，如浪濤洶湧，慕家身在權利之巔，亦難倖免。捲入其中便如飛蛾撲火，恐有損慕家根基，亦有可能禍及滿門。”

此話一出猶如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嚮慕老國公，震驚之餘，慕老國公突然豁然開朗，穩了穩心神繼續問道：“那如離兒所說，慕家下一步，又該如何？”

“戍邊。”慕離鎮定地吐出兩個字。

“戍邊？”慕老國公疑惑地看向慕離。

“對，不僅是我父親，而是咱們全家，至少我母親和我哥哥弟弟，還有祖父，咱們都要在一塊兒。”

“可你父親畢竟是平西大將軍，他的陣營在西南，如何留在北地？”慕老國公問道。

慕離看向慕老國公，她家這位祖父，農戶出身，十七歲無依無靠地投身到戰場，一路全憑自己的本事爬到現在這個位置。他的心智手段絕不像長寧公主那樣好糊弄，所以從頭至尾慕離都沒想過要靠話術取勝。

她深知，跟這種人對話唯有坦誠相見，或許對方還能聽進一言。於是慕離也放下了茶杯，平靜地看著慕老國公一字一頓地說道：“只怕，到時候皇帝也別無選擇。”

慕老國公聽聞此言已是心中大撼，眉毛一挑道：“離兒何出此言？”

慕離知道他這是聽進去了，便細細說道：“北地戰場失利，父親若真的戰死倒也罷了。可父親若還活著，那一定是軍中出了奸細。

到時候只怕北地的駐軍從上到下都免不了一頓責難，嚴重的要掉腦袋也說不定，而北地的守將韓大將軍便是首當其衝。“

慕離頓了頓，看慕老國公並沒什麼反應，復又說道：”現在已經五月了，要不了幾個月便要秋收，寒冬之前，北寒的蠻子們又要來打草谷。

等到那時，皇帝自然不能讓北地駐軍群龍無首，而我父親，便是最好的人選。”

“離兒的意思，是要你父親捨棄慕家軍？”慕老國公不確定地問道。

“倒也不全是，”慕離頓了頓，復又說道：“祖父您仔細想想，父親原本帶領二十萬慕家軍鎮守西南，就算戰事吃緊，戍邊的大將輕易都是動不得的。

可皇帝為何要捨近求遠，偏要調我父親前去支援？

更何況，祖父少年便隨先皇四處征戰，可曾聽聞哪朝哪代調遣武將卻不允許帶兵的？”

說到這裡慕離目光灼灼地看著慕老國公，一針見血地繼續說道：“聽聞父親只帶了一隊親兵北上，去了不到一個月就出事兒了，這一切，難道真的是巧合嗎？”

見慕老國公遲遲沒有回應，慕離嘆了一口氣，又接著說：“如此看來，上面有意要父親與慕家軍分割，這說明什麼？

說明皇室已對慕家的兵權有所忌憚！

祖父年事已高，自然不可能再帶兵坐鎮，二叔又是從文的，只要我父親死了，皇帝不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收了慕家的兵權？想必到時候祖父也不會有什麼異議吧？”

慕老國公心頭震撼，他沒想到慕離如此小的年齡看事情竟如此通透。

可很多事情現在他也無法言說於口，只好順著慕離的話往下說道：“可如此一來，你父親就算是孤身一人在北地軍營了，恐怕很多事情做起來，都難免縛手縛腳的。”

慕離笑了笑，認真地問道：“祖父可曾聽過一句話，鐵打的軍隊流水的兵？”

“這是何意？”慕老國公不解地問。

慕離也是從原主的回憶中知道，這個時代的兵權大多都出自各自的派系，彼此之間互不干涉，也不相交，基本上都是各自為營，所以慕老國公聽不懂這句話也必然的。

慕離解釋道：“皇室忌憚慕家，是因為隨先帝打天下的武將世家現在只剩慕家了，其它幾家不都早早的處理了？

為什麼？

因為皇帝怕他們擁兵自重！

如果我是皇帝，那我也不願意花著我的錢糧，替別人養著兵，到頭來這些兵還不聽我的。“

見慕老國公若有所思地點著頭認真地聽她說話，慕離繼續說道：“所以想保慕家平安，慕家軍是必須捨棄的。

但也不是全部捨棄，到時候父親還是要做做樣子，上摺子找皇帝要兵。

想必皇帝也不會給多少，但若父親能將原來軍中的那些精兵都歸於北地帳下，倒是能趁機將北地那些混日子的先淘汰一批下去，還能省好大一筆軍費。

憑父親的本事，就地取材也未必練不出好兵來，也好叫皇帝知道，慕家御軍的本領，遠比那兵權更重要！”

“好！”慕老國公突然撫掌大笑，忍不住稱讚道：“不愧是我慕兆擎的孫女兒，有遠見，有城府，離兒若為男子，可上朝參政！”

慕離看著慕老國公今日這臉色如變臉一般變了又變，心中雖有疑惑，卻只能謙虛道：“祖父謬讚。“

慕老國公卻突然嚴肅了臉色，認真地問道：“只是離兒，這些，你都是從哪裡知道的？”

慕離指了指自己的腦子笑道：“許是得了仙人的指點，突然就開竅了。”

慕老國公看著眼前這個小人兒殺伐果斷的樣子，不由欣慰地點點頭，頗有些感慨地說道：“人常說，絕處逢生，卻從未想過，落到絕處時，如何才能逢生。可這一切，才只是剛剛開始，離兒，北上一行，你還是要多多小心才是。”

“是。”慕離也明白，很多事情點到為止即可，便鄭重地承諾道：“祖父您放心，我會尋機會送信回來的。“

“唔，老付頭兒跟我說，你要我書房裡的輿圖，那個太大，不好攜帶，離兒看看這個。”慕老國公說著就摸出了懷裡的一張羊皮紙遞給慕離。

慕離攤開一看，這是一張幅縮小版的輿圖，只有半張桌子那麼大，比起祖父那幅佔據大半面牆的輿圖可方便多了。

這羊皮看上去還很新，上面的墨跡也很新鮮，一看就是最近才趕製出來的。

慕離連忙欣喜地嚮慕老國公道謝，誰知剛一抬頭，就見慕老國公略顯侷促摘下手上的扳指，連同懷中的百十兩銀子一併塞到慕離手中。

“離兒啊，祖父本該為你準備些盤纏，可家中的銀錢都在你祖母那裡收著，祖父怕萬一被你祖母察覺，再走漏了風聲，所以。。所以。。祖父就只能給你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