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一隻手臂的白沐仙仍然被黑暗侵蝕著，內力根本不足以壓制他身上的暗蝕，暗蝕一步一步的侵向心髒心髒位置，但是卻始終走不到心臟就消散，他看著暗蝕每次靠近心臟就消散，想起了自己的師父。

那日是個晴朗的上午，祁城叫來了杜嵐和白沐仙，先是看了一眼白沐仙，搖了搖頭，旋即對杜嵐招了招手，對杜嵐鄭重其事道：“杜嵐啊，死神霸王槍已經練的差不多了吧，今晚來青雲山山崖下，我傳你死神霸王槍的最後一式。”

白沐仙連忙道：“師父我也要學！”

祁城冷聲道：“你這不討人喜愛的傢伙，學了也沒有用！給你個菩提心符，貼在心口，有助於靜心，多多練習之前的槍術吧！對你有幫助。”

白沐仙很是生氣的跑開了，從一開始祁城便對杜嵐看起來最是疼愛，惹得師門其他人的嫉妒，明明自己天賦比杜嵐高很多，卻處處不得師父喜愛，那日不知道哪個師弟暗殺杜嵐，可惜沒有得逞，師父因為杜嵐的事情呵斥了全師門三天三夜，甚至師父厲聲的質問自己是不是那個黑衣人，整個師門三千多人，卻只有他被質問，在白沐仙看來，整個師門只有杜嵐被真正當做了他祁城的徒弟，而自己，連其他師兄師弟都不如。

那夜是個滿月夜，白沐仙殺了很多師兄弟，燒了很多練功房，他槍尖指著自己的師父，對著他一直敬愛的師父大喊大叫道：“你祁城從來就沒有把我當做過你的徒弟！一點點小事就罰我無數次！

我為你打熱水洗腳，你說我打的熱水不如杜嵐師兄打的溫度舒適。因為這件事，我叫杜嵐師兄試試我打的水，是不是平時打水的水溫，得到了肯定回答以後我端著水跑到你的房間，我就怕水涼了一點，卻還是被說不如杜嵐師兄打的水舒適。

好！你喜歡杜嵐師兄我白沐仙認了！怪我自己沒本事吧！可你又是怎麼做的？有人暗殺杜嵐師兄，你呵斥了師門三天三夜，也難怪，你最喜歡的就是杜嵐師兄了，但是你為什麼會只質問了我一個人？

青雲山的師兄師弟三千多人啊！你就問了我一個人！我今天才想明白！是因為你對我比其他師兄師弟差很多，所以你感覺我會嫉妒！我的嫌疑當然是最大！

我一直練功最刻苦啊，本來今天你只叫了我和杜嵐師兄去你房間，我以為我終於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了，沒想到你竟然教了杜嵐師兄死神霸王槍最後一式，然後告訴我我學了也沒有用，然後只是給了我一個破符？

我當時雖然氣憤的離開，卻還是把那破符貼在了心口，我整整打坐了兩個時辰啊！我才知道那破符什麼用都沒有！好！我不配做你天下第一槍祁城的徒弟！我什麼也不是！但是就憑你這偏心！祁城！你配為人師表嗎？今天這些師兄師弟死在我手上難道你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杜嵐架起長槍要捉他，祁城卻攔住了杜嵐，在龍虎山殺人放火的白沐仙覺得自己的師父心裡有愧，既然他給了自己一條生路，他白沐仙自然是要走上一遭，他認為這是自己師父欠自己的。

隱隱作痛的心口讓他回過神來，他用左手撕裂了衣服，看見了心口慢慢浮現那菩提心符的符文，像是在消散暗蝕，此刻他才大徹大悟。

因為怕同門師兄師弟的嫉妒，他故意對自己苛刻，卻從來都沒有吝嗇過其他那些招式，自己明明一開始沒有什麼資質的，體質明明是一次一次挨罰得到精煉的。

因為不希望自己有一天會生命盡頭，所以沒有教給自己最後一式，把用之必死的殺招教給了師兄，這招明明中了必死，不死甚至也能蠶食盡中招者，卻怕自己師兄對自己使用提前給了他解招符，那可是消耗師兄的生命殺招啊。

自己離開龍虎山那夜他哪是什麼心中有愧，明明是原諒了自己的無知，那麼多的師兄師弟死在了自己的手裡！他卻扛下了所有的指責。

他祁城確實是個很偏心的師父，偏的卻是自己。

而自己的師兄，一直承受著生命危險在青雲山學藝，他明明一直知道真相，卻願意幫助自己打水，願意陪自己一點一點練功，他那夜不是想殺自己，而是想祭出生命來證明師父的良苦用心，他明明應該恨師父啊，他竟然還想用生命證明師父的清白，以德報怨，生命所剩無幾之時竟然僅憑意識告訴自己師父的事情。

白沐仙的眼眶開始溼潤，視野變得很模糊，他看見了自己在青雲山被體罰的時候，杜嵐師兄走到他面前給他送烤鴨腿烤鴨翅，一隻鴨子只有一對鴨翅鴨腿，他杜嵐那麼喜歡吃的就是鴨子，卻願意分自己鴨子最好吃的兩處。

自己被山下的強盜欺負，師兄挺身而出，最後倆人一起捱打，起身之後扶起了自己，還笑著對自己說：“看杜嵐師兄多厲害，八個強盜欺負你，我一過來就解決了一半，一半打你一半打我，哈哈哈厲害吧，師父最寵愛我了，回去告訴師父，師父肯定狠狠的教訓他們。”那時候的師兄，還不知道師父其實最喜愛的是自己，而白沐仙自己，也不知道。

為了給師父洗個滿意的腳，師兄在練槍的時候，被自己拉過來一起燒水，因為自己扇風沒扇好，師兄被灶吹的一臉黑黑的，為了試水溫，甚至燙傷了師兄的手指，師兄還是有說有笑的說沒事，那時候，他應該已經知道師父最喜愛的徒弟是白沐仙了。

白沐仙的臉色變得異常的慘淡，眼淚終於止不住，他任由淚水在臉頰放任自流，悔恨讓他身體在顫抖，右手握緊了拳頭，指甲剜進了掌心的肉裡，滲出了很多的血，卻全然感覺不到痛，因為心的疼痛遠遠蓋住了肉體的疼痛。

看著地上顫抖痛哭的白沐仙的李無憂感到十分憤怒，不會武功的小王爺只能罵罵這個人，他以為白沐仙是因為手臂斷了疼的在哭，他越看越生氣，便罵道：“你還他媽在這裡哭？你他媽殺了老杜啊！斷的是你的手，折損的是人命啊！你斷了個手就在那哭唧唧的，這他媽是你咎由自取的！”

而這一刻的白沐仙，眼眸變得異常的愁雲慘淡，心痛使他的聲音變得沙啞，他想說些什麼，又咽了回去，只是哽咽著不斷低吟發出“嗚嗚”聲音。

他終於還是說出了話，淒涼的聲音帶著沙啞：“沒有人負我，我卻負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