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青年時期的談墨白,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生氣的枯木,長至鎖骨的白髮顯得他頹廢蒼白,一雙漆黑的眸遠比現在更加陰鬱深沉。
陌生得完全不像宣遙熟知的那個談墨白。
記憶裡的他並沒有如書中所寫的那樣,一輩子默默在暗處守護宣原,做她永遠的後盾。
反而和宣原一點關係也沒有,獨來獨往,孑然一身。
他的商業帝國遍佈全球,掌握著世界尖端科技技術,是真正跺一跺腳地球抖三抖的人物。
宴家,男主宴律,更是完全不配和他放在一起比較。
宣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讓他的結局發生瞭如此巨大的變化。
窺探談墨白的記憶令她異能耗費巨大,她只能看到這麼多。
回過神時,她仍然被談墨白神經兮兮地抱在懷裡,少年生怕她離開,怎麼也不肯撒手。
宣遙只好拍了拍他的腦袋,以示安撫。
後面幾天宣遙都被迫和談墨白待在一起。
她根本走不了,但凡指尖動一下,談墨白都警惕地死死盯著她看,讓宣遙徹底打消了去找厲無名的計劃。
她閒著沒事幹,只好趁著談墨白放鬆的時候,入侵他的精神世界,檢視記憶。
陸陸續續倒還真給她看到不少東西。
例如,女主宣原果然如原著中所說,放棄追求音樂夢想嫁給了宴律,結婚生子,操持家務。
例如,這個世界最後也發生了極其惡劣的異化,但好在國家研究院提前有所部署,用某種辦法迅速扼制並且徹底消滅了異化汙染源。
例如,她,紀囡囡,這個原著中的惡毒女配,果然還是逃不過劇情殺,因為惡意傷人鋃鐺入獄,悽慘地死在了監獄裡。
宣遙再次看到這個結局,已經能心如止水地面對了。
並且她還能冷靜地分析自已的死因。
而這一分析,倒還真讓她覺出幾分怪異。
談墨白......原著裡和女配似乎沒有交集?為什麼他會去監獄裡看望自已?最奇怪的是,宣遙看見了他在墓前祭奠自已的場景。
如果說,這是上輩子談墨白的記憶,那麼上一世她難道和談墨白也有交集?
宣遙看著拉著自已手,固執地把十指嵌入自已指縫,和她十指相扣的少年,又陷入了糊塗。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宣遙以為自已很快就能回去了。
然而事實上,她在這裡待了一個月、三個月、半年、一年、兩年、三年......直到談墨白21歲這一年,她仍然沒能回得去。
這期間她就一直在白房子裡陪著談墨白,逐漸看著他從十七八歲的少年,長成青澀成熟的青年。
她的體質也很特殊,不需要吃喝,也無需睡眠,除了談墨白,沒有人能看得見她。
期間,因為無聊,她一直試圖和談墨白聊天。
談墨白一開始不會和她交流,後來慢慢地在她的引導下,會說幾句簡單的話語,開始能夠進行溝通。
也許是因為話療有了作用,也許是因為精神逐漸恢復正常,現在的談墨白清醒許多,有了自我意識,總算不會再動不動發瘋自殘。
宣遙是一步步看著他如何煎熬過來的。
剛開始還只是精神失常、偶爾自殘。
逐漸就演變成軀體的異化,幾度差點越過界限徹底變成汙染物。
到現在變成正常人,除了宣遙,沒人知道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而宣遙也總算明白,當年在研究所的時候,為什麼厲無名不肯讓談墨白離開白房子。
他太危險了。
在這個異化程度還不深的世界,他已經是罕見的3S級異化者,和外界的一切有形接觸,都可能讓他徹底越過人類的那條界限,成為危害一方的汙染源。
如果不是因為他是談家的繼承人,如果不是因為他手握實權,他早就被上級放棄,在他失控造成危害之前就消滅。
宣遙前兩年還等著離開,現在也放棄了。
她隱隱約約知道了自已會以什麼方式離開。
談墨白21歲生日過後沒多久,一個沒有署名沒有地址的電話莫名其妙打了過來。
宣遙看著一串陌生的電話號碼,頓了頓,沒有接聽。
談墨白在一旁看著她:“為什麼不接?”
宣遙不知道怎麼解釋,退出了消消樂,把手機關機還給他,叉起盤子裡的點心往嘴裡塞了一塊,含糊不清地說:“用不著。”
她已經知道這個電話是誰打來的了。
談墨白接過手機,掃了眼電腦介面上的視訊會議:“如果沒有什麼問題,就散會吧。”
他把攝像頭關了,控制輪椅,到宣遙身邊,給她擦了擦嘴角的奶油,“怎麼像小孩子一樣。”他說。
宣遙耳尖微紅,不動聲色地後仰身體,離他遠了點。
小白總是很喜歡離她很近,越近越好,有時候連睡覺都要拉著她的手,視線幾乎不會離開她超過半分鐘。
但是宣遙天生地喜歡獨處,和人類接近反而不適,因此幾年下來,她也沒能習慣,只覺得說不出的彆扭。
沒過一會,電話鈴聲又響起來。
這一次是談墨白的助理,來給他送檔案簽字的趙酩。
趙酩接通電話,“您好,趙酩。請問您是?”
對面傳來一個女孩稚嫩冷靜的聲音:“我是談墨白。”
趙酩:“?”
她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坐在自已跟前的青年,心想你是談墨白,我面前的是誰?
“雖然不知道您是怎麼得知這個號碼的,不過談先生現在就在我面前,同名同姓的人很多,但我想談先生這樣的人世界上應該不會出現兩個。”
談墨白正在給宣遙喂小蛋糕,聞言微微撩起眼皮,問:“誰?”
趙酩:“他自稱是您。”
“呵,小叔還是喜歡搞這些把戲。”談墨白扯了扯嘴角,“不用理會,掛了吧。”
宣遙心想,這可不是談徽硯搞的鬼,這次是你自已。
不過她什麼也沒說,低著頭安靜地吃自已的甜點。
趙酩抱著簽好的檔案離開之後,蔣青緊接著就來了。
“先生。”
談墨白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打斷投餵過程,不悅地蹙起眉,不過一瞬間,又恢復那副安靜沉鬱的模樣:“怎麼了。”
蔣青沒有廢話:“剛才有個自稱是您的人給我打來電話。”
談墨白正想讓他別管。
宣遙嚥下嘴裡的東西,淡淡道:“讓他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