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無名臉色異常難堪。
“她是小時候的你。”
宣遙愣愣地看著抱頭大哭縮成一團的小孩。
“蘭媽媽！蘭媽媽在哪裡？嗚嗚嗚我要媽媽……媽媽帶我離開這裡吧！遙遙錯了，瑤瑤再也不敢不聽話了……遙遙會努力做試驗的，媽媽不能不要我啊嗚嗚嗚嗚嗚哇！”
……是了。
她記得負責自已試驗的研究員，名字有個“蘭”。
研究員非常喜歡蘭花，實驗室的助手都喊她蘭博士。
於是小時候宣遙有樣學樣，跟著喊她蘭媽媽。
蘭媽媽……
宣遙恍惚又困惑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幼崽身上。
為什麼？
小時候的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厲無名頭疼地扶額：“或許，最壞的情況出現了。”
宣遙看他：“什麼意思？”
厲無名搖搖頭，沒有說話，眼神莫名沉重。
他伸手抬起小宣遙的臉，從白大褂裡掏出一張帕子，給她擦乾淨小花臉上的眼淚。
“寶寶，別怕，我們是蘭媽媽派過來找你的人，你還認得出我嗎？”
小宣遙打著嗝，用水汪汪的大眼小心翼翼看他。
“厲、厲哥哥……？”
厲無名將她抱起來，拍拍膝蓋和屁股上的塵土，抱進懷裡。
“是我，別哭了，我帶你去找蘭媽媽。”
小宣遙終於停止了哭泣，依戀地在他肩上蹭蹭眼淚，摟著他脖子委屈巴巴：“厲哥哥，你怎麼變得這麼老，遙遙認不出你了。”
“過去很久了，厲哥哥長大了。你在這裡待多久了？”
小宣遙困惑地歪歪腦袋：“不知道呀，好像是……六年？”
厲無名用平靜的目光看她：“為什麼用好像這個詞？”
作為宣遙這個專案的負責人，他很清楚，六歲的宣遙智力和感知力已經遠超普通人。
“唔……”
小宣遙蹙起蟲蟲眉，趴在他肩上認真思考片刻，慢吞吞比劃：“時間，好像一下很長，一下很短。”
她有限的詞彙不知道該怎麼表達這麼深奧的感覺，只好抱著腦袋比劃：“腦子像氣球，好多事，被人塞進來，很亂，理不清。”
她暈乎乎的：“我好像才看到蘭媽媽，就被送到這裡，緊接著又碰到厲哥哥……可是腦子裡說，我在這裡有爸爸媽媽……”
“我怎麼會有爸爸媽媽呢？厲哥哥，你不是說我是你從垃圾桶裡撿回來的嗎？”
一旁正聽著的宣遙：“……”
她都忘了厲無名以前總這麼騙她了。
“是的，你是我撿回來的。”厲無名在兜裡摸摸，掏出兩顆彩色糖紙裹著的糖，給兩個宣遙一人一顆。
“這裡的人不是你的爸爸媽媽，他們是壞蛋。”
小宣遙嘴巴里鼓囊囊塞著糖，原本很開心，突然心情又低落下來，嬰兒肥的小臉耷拉著。
“我想要蘭媽媽，厲哥哥，蘭媽媽不要我了嗎？為什麼把我丟在這裡？我已經好聽話好聽話了。”
“不是我們遙遙的錯。”厲無名捏捏她肉乎乎的臉蛋，“是壞蛋的不好，把遙遙偷出來了，蘭媽媽急死了到處在找你呢，等我們打敗壞蛋就帶你回去了好不好。”
小宣遙臉上立刻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抱住厲無名的脖子，在他臉上重重吧唧一口。
“謝謝厲哥哥！你對遙遙最好啦！遙遙好喜歡你哦！”
厲無名還是一如既往神色漠然。
但他一直不停捏小宣遙臉蛋的雙手早已經暴露了他。
宣遙：……？？
不是，等下？她怎麼不知道自已小時候對厲無名這麼狗腿子？
別看厲無名冷冰冰一人，帶孩子倒是很有一套，很快把小宣遙哄睡著了。
他動作輕柔地將小孩放在嬰兒床裡，給她蓋好小棉被，悄無聲息帶上房門。
兩人坐在牆頭。
“現在怎麼辦？到哪給她找一個蘭博士？”
“找什麼博士，哄你的，回家了。”
宣遙震驚了：“你也太渣了吧！小孩子也忍心騙！？”
厲無名看她：“首先，我這不叫渣，這是權宜之計。”
“其次，我沒有騙，只要你回去，她也就回去了。”
宣遙：“？？？”
說點能聽懂的？
厲無名輕聲嘆息，“遙遙，你還是小時候可愛。”越大怎麼越傻了呢？
“你的精神力有多強大，想必你自已也清楚，並且這個能力是沒有上限的。”
“汙染物能創造出一個容納你的世界，就已經非常不可思議了，絕不可能再同時容得下第二個你，哪怕這個你只是一個小孩子。”
“所以你我之前猜測，汙染物創造並控制了這個世界，是錯誤的，真正構造這個世界的人——”
他鋒利的目光看向宣遙：“是你，遙遙。”
宣遙瞪大眼。
下一瞬，巨大的黑暗瞬間襲來，她的意識不斷下沉、下沉，最後陷入一片荒蕪。
宣遙心驚，立即試圖使用精神力。
可她四周似乎被蒙了一層看不見的薄膜，阻隔了她的探查。
“厲無名？”
周圍迴盪著無數聲迴音。
這裡只有她一個人，難道是厲無名剛才的話觸發了什麼禁制？
構造這個世界的人，是她自已？
怎麼可能，她又不是神經病，給自已安排一個惡毒女配的戲份，還是必死的結局。
宣遙知道待在原地也得不到答案，於是試探著往前走。
黑暗中什麼也看不清，但好在地面一片平坦，沒有任何阻礙。
不知走了多久，宣遙的感官上至少過了十幾天這樣，她雙目中終於浮現一絲隱隱的光亮。
大約又走了半個多月——漆黑的空間裡沒有任何計時工具，這完全是基於她餓的程度來判斷的。
極度的黑暗、安靜、空曠，總是會令人精神異常。
好在，宣遙不是人。
類似的試驗她做過沒有一百也有一千，早就習以為常，不僅能保持平常心，甚至還能思考自已如今的處境。
順著光線摸過去，明亮越來越盛大。
最終宣遙一步踏入無盡的白色。
這是個白房子。
白色且高大的牆壁，白色且刺眼的燈光，白色且虛弱的人。
宣遙突然瞪大眼，看向輪椅上渾身鮮血的青年。
“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