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一陣涼風吹拂了我的臉龐，向我送來了心曠神怡的感受。可我知道這是由於勝利，我終於把想了一宿的話說了出來才得到的感受。然後我得意地看著前方這個身材幹瘦的人，也希望他從我的神情中琢磨出我的心情。我說了些惡劣的話，但我不後悔，我不怕他對我做些什麼。他也著實被我的話擊潰了心理防線。這時，他的雙頰和耳朵都脹紅了，眼睛裡也溼潤了。他內疚了，在心中暗自懊悔。店內有陣舒緩的背景音樂，隨著店門的開啟而流瀉出來。

然而忽然，他閉起眼睛，使勁聚攏眼球，隨後睜開，轉過頭朝遠方看，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又或者是譏笑。我忽然覺得自已的想法太天真了，他應該沒有悔悟。

“哼，我聽出來了，你似乎在套話，你的手機是不是正錄音呢？我在電視中看過這種橋段。”他衝我冷冷地說，“不過我並不擔心，隨你的便。我可以毫無保留地把實話都告訴給你。”

“我從未想過要錄音，因為我能記住你說的全部。”我預感到他將要說出隱瞞了多日的秘密，激動之餘還不安了起來。

“你指責的事幾乎都是正確的，”他疲倦地笑了笑，“我像個無底洞一樣不斷接受她的好意，諸如衣服、鞋子以及金錢。但吝嗇地從不付出同等的愛。我在以往的戀愛過程中，都是如此，我覺得這很正常。尤其是當我看到對方樂此不疲的樣子，更加堅定了我的原則和方式。只要她們為我掏心挖肺，我就全然接受。因為如果拒絕，反倒會讓她們傷心，何必呢？另外，為什麼我沒有主動做相同的事呢？因為她們並沒有要求呀。但凡她們要求了，我能不辦到嗎？小芸不是說過想要我送她一套化妝品嗎？我也確實費了好大的血本給她買到了。這可是不摻任何虛假的事實。”

“怕是沒有用自已掙來的錢吧。”我嘲笑道。

“不，我用了自已的錢。她給我的錢，被我用在別處了。”

這種不假思索地回應和態度，令我的胸中結起了怒氣，指責批評也不可能讓一個無可救藥的人知道廉恥是什麼。然後他打斷了我的思考。

“你現在一定關心，我到底有沒有把那段影片釋出到網上。我可以坦誠布公地講，沒有。我說了，那是為了嚇唬她的。如果我能知曉未來，也許就不會那麼做了，它和其他的影片都被我刪除了，我可受不了電腦中保留著一個死去的人的影像。”

我遲疑了一下，琢磨話中的意思。“什麼，還有其他的影片？”

“是啊，大約有十多份。”他揉了揉疲憊的眼睛。

“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是一件無比尋常的事，”他身子向後一仰，“現在不是談性色變的年代了。普天之下拍攝這類影片的人數不勝數。他們拍攝的目的大多數是為了上傳到網上，供大家觀看博取點選量和賞金報酬。我們也抱有同樣的目的，但遲遲未做。因為她擔心被人發現，在這些影片中她都是露出了面容。她拜託過我，我答應了。對了，這算不算是為她著想？”

他述說時的平靜，以及臉上浮現的詭異的壞笑，讓我憎惡他的同時，心中躥起一種莫名的恐懼。他和很多人都認為所做的一切都合乎常理。

“你們在影片中表演的情節也都是事先編好的？”

“可以這麼說，事先我會向她概述情節。她雖然不情願，但入鏡後總會很投入。我們能夠完成每段影片的基礎就是雙方意願相同，沒有分歧。如若她不同意，只需拒絕，我也不會強人所難的。在發生性行為上，我從不勉強她。現在回想起來，我真覺得她是個好女孩。她非常順從，也正因為這樣，她才會同意我的荒唐要求。如果當晚她沒有去那座涼亭，或許就不會碰上這樣的慘禍。”

霎時我喜出望外，瞪著正低頭的他，他終於要承認了。

“原來真和你有關？”我憤怒地瞪著他。

“我是對你們撒了謊，但我沒有殺害她。”他抬起蒼白的臉，“實際上根本不存在‘驚喜’，只是一個令人羞愧的計劃，但提出者是我本人，計劃中一連串的步驟都是我想出來的。不過這些是我們在通話中確認的。自從第一次我去了她家和她發生關係，然後離開時被房東厭惡地斜視了一眼後，我心中就留下了後遺症。當她重又提出去她家中時，我的後背就冒冷汗。後來我們通常在賓館和我家中發生關係。而之前的某天我突發奇想，打算把做愛的地方定在那座涼亭。因為我的腦中長久以來都有一個幻想般的念頭，就是在荒郊野外與女友發生關係。”

他一直低著頭，所以無法看到我緋紅的臉。

“我向她透露了內心。起初她不同意，覺得這個想法是無理取鬧。她情願在賓館預訂一間房間，也不願在骯髒的戶外與我做。但我知道如何說服她。不消多久，我便使她退步了。她同意了，但要求在晚上。我還誇她心思縝密。於是把時間定在了七月八日晚她下班後。我說做完後，就送她回家，而第二天正好是她休息的日子。她告訴我不要擔心安全套的問題，她會準備好的。計劃定了下來，所以我滿心歡喜地去等候她，誰知不僅是空歡喜一場，她人也死了。”

就在這一刻，我感到視線裡的事物扭曲起伏，心臟跳得厲害。我思索這些事的真實性，會不會是他多日來的精心編造。

“為什麼不早說？”

“我擔心你們把我當成一個十惡不赦的變態。現在我想通了，必須要說出真相。請相信我，我不是兇手。我說的都是實話，沒有捏造半句謊話。我根本不敢做你們懷疑的謀財害命的事。”

“你有膽量獨自去警局把剛才對我說的事全部告訴給警方聽嗎？”

“願意，我明天可以請假再去那裡一趟。”

“好吧，希望你的老闆不會責備你。”我說，“你是否送過小芸一條紅瑪瑙手鍊？”

“紅瑪瑙的手鍊？”他努力回想，“送過，大約是兩三個月前，我在網上買的。我這裡還有購物記錄，你們需要嗎？”

“不，只是單純的問一下。”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