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半,李傑和兩位同事在小會議室裡,處理監控錄影。經歷了約一個小時的沉默不語後,湯鐸長吁一口氣,臉上露出他遇到麻煩事時慣有的表情。
“現在我能在錄影裡,從形形色色的人中輕而易舉地辨認出死者,不管他是否更換了衣服。”
“不過,他本來就不常更換衣服呀,只有那一兩件。”李傑說。
“我只是形容一下,我已經對他很熟悉了。”湯鐸說,“死者出門離開和返回都是那種與世無爭又目空一切的神態。雖然他拄著柺杖,但步伐較為矯健。有時不是靜靜坐在門口,就是繼續搞亂撿來的廢品,從不整理。我至今仍不明白,他撿來很多的東西都是可以回收賣錢的,但他為何不願出手呢?哪怕叫來回收廢品的也行。只見廢品越來越多,終於堆成了一座小山包。”他把頭靠在椅背上。
“十分恰當,我也是這麼想的。”閆明附和道。
“不錯。”李傑也承認道,“好吧,就此問一下,你還有什麼發現。”
湯鐸嘬了口咖啡,然後說:“我這裡的錄影都是前半個月的,沒有什麼令人起疑的地方。可能那時兇手還不曾想動手。若要問我發現了什麼,我只記住了印象深刻的三件事。”
他停頓一下理順氣息,然後說:“第一件事,就是他坐在門口與我們見過的那位男士發生爭執的畫面。所以他說得是真話;第二件事,他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手持一個魚竿外形的兒童玩具,不亦樂乎地挑逗一隻有花紋的貓。在錄影中我看到了他露出久違的笑容;第三件事,有個小女孩曾多次進入他的房間裡,隔了一段時間後便活蹦亂跳地跑向理髮店或早餐店。幾乎每次身上都會帶著外物,比如一個作業本或揹著小書包。這也說明了一個事實。”
他停下來,口中喘著粗氣。閆明想到了答案,立刻說了出來:“理髮店男主人曾說過,在與死者交好的時候,他的女兒經常去他那裡請教問題。對了,還有學習書法。”
“對了,正是此事。”他打了一個響指,微微一笑。“在你們調查的錄影中一定有他們交惡的情形和後續不相往來的情形吧。”
“不錯,壓力來到了我這邊了。那麼我就說出我的發現吧。”閆明說,“首先,我看到了樹下老頭所說的深夜爭吵的畫面。它清楚地展現在了我的眼前,我明白那人也所言非虛;第二,幾乎所有路過的人都會遠離他的房前,彷彿一靠近就會染上厄運或疾病;第三,比較特殊,也有少部分事物在短時間達到過那裡。某個夜晚,一個穿著藍色制服的送水工一閃而過,有個東西卻在空中劃出一道若隱若現的弧線。仔細一看,我感覺那是一個未熄滅的菸頭。隨後是死者出門發現並用尿液衝滅火點的畫面。死者的判斷是正確的;第四,我發現死者是在五月二日把那盆巧克力放在房前的那張桌子上的;第五,我在錄影中多次見過一個對我們來說相當熟悉的人,我們甚至去過她的家裡。正是那位被稱為‘小紅’的女人。她曾靠近過那盆巧克力,不過並沒有做什麼,她的雙手擺在腿邊,靜靜地站在那注視著什麼。這一點我很疑惑,然後我放大錄影,看到玻璃盆內插著一個不大的黃褐色紙板。上面似乎寫著兩行字,字型很小無法看清。但我肯定是使用黑色的馬克筆書寫的。”他說,“前面幾點似乎用處不大,但最後一點或許能幫到我們。”
“找到‘小紅’問問她上面寫了什麼。”湯鐸搶話道。
“對,但希望她沒有遺忘,畢竟那是短時看到的話。”
李傑認同這個提案,把它記在了筆記本上,然後抬頭問:“還有其他的嗎?”
二人沒有對視,但點頭的頻率是一樣。而後李傑又問:“你們對遺失了一晚錄影的事怎麼看?”
“我的看法是掌管監控權的理髮店的確應該更換一套插座了。”湯鐸頗有感情地說,好像是為他們好,“我沒開玩笑,這是真話。如果下回碰上電路維修在白天施工,而室外正發生一件碰瓷或令人有口難辨的事。他們的監控豈不是形同虛設了。這會對他們不利,結果是後悔沒有儘快更換一套插座。”
“我們無法得知那一晚發生了什麼。沒準那隻貓來到了門前不停抓門,想讓死者出來陪它玩。”閆明搭腔道。
“所以你們認為那段錄影中可能隱藏了什麼?”李傑問道,但是湯鐸的表情似乎在告知他本人反對。
“不,恰恰相反,我覺得根本就沒有什麼可隱藏的。”湯鐸站了起來,活動筋骨。“二十二點到次日早上八點多,會發生什麼?不會,這個時間段,是人們進入夢鄉的時候,誰會在半夜三更出來。”
李傑的拳頭支撐著下巴,瞥向閆明。
“我的看法是,會不會有人把準備好的毒巧克力放入了玻璃盆中。前提是死者再一次忘記把它拿回房中。而在次日起床後,把它端回房中,這樣一來,監控便無法錄下這些情形。”
“我同意你的看法。”李傑揚了揚眉毛。
“是我考慮不周,沒有往那方面想。”湯鐸語氣很愧疚,但身姿毫不氣餒。“不過誰會這麼做呢?我們接觸過的人中都沒有時間上的可能。僅僅有動機上的可能。此外,令人難以預料的是隻怕那盆巧克力在那一宿沒放在房外,而且行兇者是那五個人以外的人。”
李傑看到了湯鐸臉上浮現出痛苦的表情。他心想,向局長和隊長彙報情況時,自已會不會也是這個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