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些…”黃敘坐在那裡心裡的情緒很複雜，他已經把全部的實情都說出來了，但是很明顯。姐姐還是不相信。
從小到大都一樣。他的話起不到半分的作用，一直活在父親和姐姐的陰影下。
“那就信你一次。”老闆摸了一把他的頭“不過如果你真的喜歡上她了的話，我不會放手的。”這番話讓他愣了一下。好久都沒有緩過神。
“好了，既然你說了你們之間什麼都沒有了的話，我們繼續我們之間的那個計劃吧。”
“嗯。”
“明天去遊樂場的大體計劃就是那樣了，不過到時候再隨機應變的修改吧。”兩人商討了很久，最後定下了明天的日程。
早八點就在噴泉處拋硬幣。
到晚八點之前都要儘可能的把林有有留下來。老闆還是沒有自信能讓林有有動心，不過這樣的事本來就是細水長流。
一天兩天的愛慕，那不叫愛，那叫饞人家身子，所以老闆現在一點都不著急，只是想要拉近一點距離罷了。
“所以，你說的那個計劃B。”
“嗯，不到萬不得已就不要使用了。”老闆嘆了口氣“畢竟對你也太不公平了。”
是啊，這樣做的話……可能連朋友都做不好了，但是比起姐姐，能讓姐姐幸福就好了，他怎麼樣都無所謂的。
“就這樣啊，明天就倚靠你了。”
“嗯。”
黃敘走出了門，被冷風吹了一個激靈，上次姐姐說要依賴他的時候是多久之前來著?依稀記得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
那時候的記憶變得非常模糊。
但總感覺很重要。
他躺在床上，看著手機，橫豎睡不著，心裡總感覺堵堵的，失落感充滿了內心，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失落。
姐姐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他應該很開心的。
這種感覺……還真是複雜啊。
黃敘漸漸沉入了夢鄉，他做了一個夢，一個熟悉但又非常陌生的夢。
在夢裡，陽光是那麼溫暖。那麼愜意。
……
“啪——”石子就這麼打在男孩的身上，但是他一聲不吭，灰頭土臉的張開雙臂，站在那裡。身後依稀可見一個白裙子的小女孩。
周圍的吵鬧聲愈演愈烈。
他慢慢睜開了眼睛，身上的疼痛一下子襲來，一陣又一陣的哭聲折磨著他的神經，讓他的表情猙獰又痛苦。
“沒事吧……”不知道過了多久，疼痛才緩緩褪去，等他恢復了知覺的時候，耳邊的打鬥聲已經停止了。
只留下幾聲痛苦的吸氣聲。
熟悉的身影就那麼矗立在那裡，搖搖晃晃的，黃色染紅了她的長裙，灰色帶來了滄桑，夕陽下，長空邊。她的表情是那麼的溫柔。
“姐——姐?”他因疼痛而停止的思緒一下子開始活躍起來，身後的女孩子緊緊的抱著他的腰，小聲的啜泣著。
這是第幾次了。
因為要保護青梅竹馬而和那幫小混混纏鬥。父親從來不管這些的，他只會每天出門，然後一身酒氣的回家。
他總是在抱怨。
說他為家庭付出了多少多少。
但在年少的他的眼裡，這只不過是一個爛酒鬼而已，今天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他的生日，本來他和青梅竹馬玩的好好的。
又被那群混混纏上了。
“沒事吧。”那個身影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從影子來看身子很單薄，但就是這麼脆弱的傢伙保護了他們。
黃敘拍了拍身後人的後背，扯出了一抹勉強的微笑。沒關係的，他在心裡說道，只不過是被打了一頓而已。
看著姐姐為了保護他狼狽的模樣，一股無名之火在燃燒。
“生日快樂啊。”
“嗯。”三個人就這麼站著。低著頭看著腳下的影子越拉越長，火辣辣的疼痛感一直在折磨著他的神經。
今天，真的是糟糕的一天。
“對……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沒事的。”黃敘已經不想再談論這個問題了，一屁股坐了下來，倒在地上，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
強出頭而被打。
這不是正常的嗎。
對於一個爛酒鬼的單親家庭來說，這基本就是常態吧，那個爛人嘴上說著有多努力，實際上一點都不關心他們姐弟。
生日，呵，生日！
就連生日也是一大早就出門，然後現在還沒回來，還是別回來了，他想，醉醺醺的回來反而更掃興致。
他把不知說錯只知道哭泣的女孩拉了起來，仔細檢視著她的傷勢，謝天謝地，只是擦傷而已。
“走吧。”他說。
迎著朝陽，三個小身影晃晃蕩蕩的走回了家，他們兩個人的家此時一片漆黑，空無一人。
於是他們只能去尋求庇護。
“咚咚。”一陣嘈雜聲傳來，門被開啟了，探出來的是一張兇巴巴的臉。
“打架了?”
“嗯。”黃敘頂在最前面，兩個胳膊被兩人分別抓住。“你父親又去應酬了?”
應酬?大概是喝酒的意思吧。
他點了點頭，兇巴巴的傢伙錯開了身子，讓三個小乞丐一樣落魄的孩子進屋。
“這次是為什麼。”
“他們欺負阿楚。”
“還有呢。”黃敘眼神有些躲閃，不想提及這個問題“罵我是有娘生沒娘養的廢物。”
碰！
浴室裡一聲巨響傳來，不用想也知道是兇巴巴大叔一拳打在了牆上。他急忙說道。
“姐姐已經教訓過他們了。”
“我看是他們把你們教訓了吧。”
怒氣衝衝的大叔走了出來，手裡還提著一桶水，把幾個小傢伙都帶到了浴室裡，狠狠的搓洗乾淨了。
“感謝您的收留。”黃敘貼上了創可貼，道了謝，就和姐姐回去了。
房門關閉的那一刻前，那個人一直在注視著他的眼睛。清澈透明，但無限幽怨。
“回家吧。”姐姐說。
這是唯一的選擇。就算再怎麼不想回那個黑不溜秋的，毫無生氣的家，也得回去。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姐姐是一個溫柔的女孩子，今天應該是他第一次打架，為了緩和氣氛，他把這個當做話題一直在講。
可是一直沒有回應。
“你知道……我看到你被欺負的時候有多心痛嗎?”
黃敘閉口不答。這種東西說出來也只是平添煩惱而已，他撓了撓頭。
“這不是第一次了吧。”
“每次，只要那孩子一被欺負，你就要出頭。你是真把自己當做是英雄了嗎。”
黃敘眼皮耷拉下來。
站在門口，久久不言語。
好久之後，他推開了門“我只是不想做一個廢物。”
自那天以後，父親就時不時地開始出差，他們也交給了鄰居來照顧，這位鄰居不知道是什麼來頭。
一天天就在家裡不知道幹些什麼。
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那天之後小混混們再也沒來找麻煩，父親在留下了一筆錢之後就離開了這座城市。
呵，真是一個好父親。
黃敘在日記裡記錄著這些。姐姐也忽然變了，溫柔的姐姐突然變得冷漠，總是一個人待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但好像姐姐出現這種變化後，身邊的人突然多了起來，黃敘就只當這是好事了。
那天之後，王佑楚和姐姐的關係變得非常僵硬。本來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關係，但這兩位已經足足三天沒有說話了。
具體原因不明。
黃敘咬了咬筆帽，又把這句話圈了起來。
希望有一天可以和解吧。
就這樣黃敘進入了小學，慢慢一天一天的寫著日記，姐姐的變化一天比一天大，現在已經不怎麼理睬他了。
就算是找他也是有事要拜託。
不像往日那麼親密了。
這是他最直觀的感覺，就好像兩個人之間有了隔閡一樣，這種隔閡還看不見，但兩個人都知道。
好訊息是，父親回來了。
父親變得更有錢了，也更加關注他們了。
壞訊息，就是他們要搬去大城市生活，離開這座四線小城市。
就算是有萬般不捨。
他還是坐上了火車和姐姐離開了。
之後他和姐姐生活在了一起，林有有接受了姐姐的愛。他一個人出國留學，所有人都皆大歡喜。
每個人都有一個良好的結局。
但總感覺，忘了某個人。
心突然一陣刺痛。
這個人很重要。
這個人會給他草莓冰激凌吃，會把肉都分給他，會在體育課上看著他發呆，會給他補課。
這個人……是誰來著?
不記得了。
應該不重要吧。
生命之中肯定是姐姐最重要了，那個人記不起來的話應該就只是個曾經對他很好的路人吧。
但……為什麼要哭呢。
黃敘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盯著天花板，內心的感情擠壓在一起，突然就夢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夢到了早就被淡忘的事情。
現在他可是黃家大公子。
已經不是之前那個被欺負的小子了。
同樣，也不能讓姐姐被欺負，他一屁股爬了起來，想著明天的計劃，眼神越來越堅定。
無論如何。
無論怎麼樣。
他的眼神逐漸兇狠。
不能有人奪走她的幸福，絕對不可以。
哪怕……哪怕是犧牲他自己。
只是小小的犧牲而已。
不重要的啊。
比起那些——根本不重要。
黃敘對著那一輪圓月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