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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去母留子

裴時裕醒來的時候天還未亮,他慢慢支起身子,沒弄出聲響,偏頭看身旁熟睡的女人。

這幾日白如馥整夜未眠,唯有昨夜見皇上有清醒之勢,再加之風雨交加,涼風習習,不知不覺便睡著了,只是眼下的陰影還是能夠看出疲憊。

他輕手輕腳地下了床,伸手將滑落的被子掖好才離開,掩上門的時候,守在外頭的蘇如海就醒了,剛歡喜地想要開口,就見眼前人皺著眉豎起指頭,示意他噤聲。

待出了昭陽宮,蘇如海才敢發出聲響,“皇上,要不奴才再去找袁太醫來給您瞧瞧?您要不再多休息兩日?”

那日蘇如海見到皇上吐血昏迷也是嚇壞了,這幾日景妃在裡頭照顧,他與昭陽宮的宮人們就在屋外守著,也是一刻都不敢懈怠。

一連歇了三天,裴時裕已經躺不住了,他活動一下躺得發酸的關節,淡淡道,“不必,朕心裡有數,這幾日......”

蘇如海一聽就知道皇上想問什麼,趕緊弓腰回稟:“這幾日都是景妃不離左右地照顧,湯藥也是一頓不落地親喂,奴才瞧著娘娘倒是清減了不少。”

許是晨時的空氣裡還帶著霧氣,裴時裕的眸子染著一層朦朧的水光,他遙遙注視著不遠處隱約的殿宇形狀,腦海裡浮現出馥兒睏倦的模樣,心中一軟。

他原以為她對自己並無多少心意,而今給了他一點甜頭,卻叫他彷彿狗兒般不知足地期待著更多。

旁人眼裡高高在上、殺伐果決的帝王竟然會有這樣欲進還退,躊躇不定的時刻,裴時裕嘆了口氣,無奈卻也無法,只能暫時收斂情緒,因為在他昏迷的這三日,前朝並不太平。

*

“什麼時辰了?皇上呢?”白如馥今日難得睡地沉了些,竟是半點沒有聽到裴時裕離開的動靜。

“回娘娘,已經巳時一刻了,皇上未至卯時便已離開,走前特地叮囑讓娘娘好生休息,還讓小廚房的人燉了滋補的八珍湯,皇上這是顧惜娘娘身體呢。”入畫邊替主子更衣,邊答道。

如今這宮裡就屬景妃得寵,各地新貢的料子自然得優先供給昭陽宮。她今日這身便是蘇地的流雲錦所繡,燦若雲霞,用工之重,其價如金,所謂“孔雀妝花雲錦爛,冰蠶吐鳳霧綃空”莫過於此。

“皇上可曾吩咐午膳擺在何處?”妝飾後,白如馥起身往外走,今日陽光甚好,倒是半分瞧不出來昨夜電閃雷鳴之狀。

入畫跟在身側,亦步亦趨,“奴婢方才也覺得奇怪,這個時辰皇上無論在不在娘娘這用膳,都會差人來說一聲,今日卻還沒有訊息,興許是忙著呢。”

白如馥坐在廊下,回想起昨夜入耳的低喃,她拭去他臉上淚水的溫熱感似乎還殘留在指尖。

她不知道裴時裕口中的公主是誰,只知道他似乎很愛她,那麼高高在上的男人卻用那樣懇求和哀傷的語氣請她留在自己身邊。

只是,他說的並不是朕,而是,本將軍?裴時裕何時做過將軍,還是這只是一個夢境罷了。

白如馥沒有意識到她面上的表情因著這位未知的公主而顯得有些古怪,入畫誤以為娘娘是因著皇上沒有來而悶悶不樂,主動提議道,“不若娘娘去御書房瞧瞧皇上吧,正好將小廚房燉好的參雞湯一同帶去,這幾日政務積壓,皇上興許還在忙。”

雖然她並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心煩,但既然入畫提起,索性正好去走走。

見娘娘有意,入畫趕緊吩咐小廚房備好食盒,快手快腳地拎上隨主子離開。

沒想到御書房的門口倒是熱鬧得很,齊齊跪了一排大臣,不知道的還以為犯了什麼錯在挨罰呢。

蘇如海眼力好,老遠就瞧見景妃的儀仗,三步作兩步地下階來迎。

“這是鬧的哪出戏呢?”白如馥覷著幾人的背影,這情景實在罕見,一般群臣跪於殿外諫言大多是君主有疏失之時,可裴時裕勵精圖治,崇嘉更是欣欣向榮,大有盛世之況。所以群臣此時諫言,只有一種可能。

白如馥心下已有了幾分猜想,步伐仍是不慌不忙。

蘇如海聞言臉色一僵,心中暗罵幾人身為臣子,竟然妄想幹預帝王后宮之事,然後才樂呵呵開口道,“不過是尋常政事罷了,皇上在裡頭,奴才迎您進去。”

很明顯的轉移話題,白如馥也不計較,只朝蘇如海點頭,“有勞了。”

路過那處時,免不得互相見禮,雖然這些個朝臣的眼裡寫滿了對眼前女人的不滿,但表面功夫卻不可少。

白如馥前腳剛跨進御書房,門還沒關上,那大臣中的一人便跪著往前騰挪幾步,高呼道:“求皇上聽臣等一言,三宮六院需雨露均霑,切忌專寵一人,此乃大患。如此禍水,不可久留,臣等以死進諫,懇請皇上去母留子,廣納新人,充實後宮.......”

此人名為圖海,是禮部的左侍郎。圖家原先在京城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寒門,全靠著圖海一人考取功名,任禮部要職,才能擠進世家行列,雖只是末流,但也足夠圖家養尊處優,吃穿不愁。

廢后沈氏派人登門相求,希望他能帶頭對付景妃。起初圖海並不樂意,因為太后有罪,遠居南和,沈家又岌岌可危,風雨飄搖,幫助這倆對付景妃一點好處都沒有。

可沒想到沈氏手中竟有不少他貪贓斂財的把柄,要知道一旦這些把柄讓皇上知道,革官抄家是逃不掉的,那他就成了圖家的罪人。

權衡之下,他還是選擇幫助兩人對付景妃,畢竟在圖海眼中,景妃也不過就是個貌美的嬪妃罷了,為帝者最不缺的就是各色如花似玉的美人。

今日興起寵著景妃,明日若有新人入宮,又不知道是哪位美人扶搖直上,寵冠六宮了。

皇上如此迷戀景妃,無非是因為後宮空虛,以至無人能與景妃相較。他就不信了,區區一個女子,當真能迷惑聖心,為所欲為?

他被內心的衝動驅使著喊完一嗓子後,正對上景妃似笑非笑的狐狸眸。

她站在殿內,左手輕扶著門框,偏過半邊身子饒有趣味地打量著他。

圖海不是文人墨客,不通詩書,此時腦海中卻突然浮現出一句詩:

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

可眼下不是感嘆禍水美貌之時,因為他越發感覺到景妃趣味盎然的眼神背後,似乎藏著只看不見的毒蛇,正朝他吐著蛇信子,驚得他堪堪挪開眼不敢與之對視。

白如馥什麼也沒說,回身朝殿內走去。圖海這才鬆了口氣,暗自後悔方才實在衝動,這景妃似乎不是個能讓人拿捏的主,就是不經意看去,也能瞧見她眼角眉梢掩不住的厲色。

“皇上這好生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