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熱。
不對……
好冷。
宋知棠難受地蹙著鼻尖,眼尾潮紅。
她只覺得自己渾身的血管像是一瞬間滾燙了起來,下一秒卻又驟然冷卻。
如此反覆,讓她幾乎經受不住。
她不得不蜷縮起身子,想以此來抗戰這樣詭異又難受的感覺。
很快,她就墜入了無盡的夢魘中。
像是整個人不停地在冗長的地下通道里奔跑,一直向前,卻沒有盡頭。
然而她卻沒有任何疲倦的感受,只是感到恐懼。
那種對怎麼努力都逃不出去,不見天日的恐懼。
飽滿粉嫩的唇漸漸變得有些蒼白,黑髮被汗水浸溼,縷縷緊貼在鬢邊,顯得少女愈發我見猶憐。
司殷一直守在少女身旁,期間伊林管家想來報告早時他交待的工作,被他回拒了。
少女此刻的狀態,不適合被外人看見。
只是也許是宋知棠身體虛弱的原因,一連幾個小時過去,對方都沒有轉醒的意思。
他輕輕皺起眉頭,伸手用一絲神力探了探。
少女身體並無大礙,轉化過程也比較順利。
看來,只能慢慢等待,等到對方自然甦醒。
……
宋知棠是被一陣噪音吵醒的。
有人來人往的腳步聲,有車馬即停的剎車聲。
間或夾雜著一些人的低聲交談。
各種語言,常見的是英文,還有一些她聽不懂。
除此之外,還有呼吸聲。
和她靠得極近,很輕微。
像是腦海裡的危險預警系統突然響起一般,宋知棠睜開了眸子。
睜眼的瞬間就看到坐在床沿正定定盯著自己的墨修。
不…眼前這個人已經不是副本里的墨修了,而是司殷。
司殷見她醒來似乎有些訝異,眼底閃過一絲她看不懂的神色。
她聽見對方問道:“感覺怎麼樣?”
宋知棠坐起身,呆愣著移開視線,不由自主看向落地窗外。
外面的天色已經是一水的黑,按理說她應該什麼都看不清楚,但宋知棠驚奇地發現。
她不僅能夠看清黑夜裡陽臺上欄杆上石雕的印記,甚至還能看到這些印記縫隙裡的灰塵。
夾雜著悠遠的人聲,宋知棠伸出手背放到自己眼前端詳著。
纖細的手指變得更加蒼白了,指甲變成了深鬱的黑色。
她…已經轉化了?
司殷看著少女的神色,對方像是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有了不一樣的地方。
她已經從人類成功變成了血族。
少女面容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更為蒼白的肌膚色彩,讓少女多了幾分羸弱的氣息。
讓人看起來不由自主生出保護的慾望。
紅色的瞳孔像是珍貴無比的寶石散發著幽幽的光芒。
這雙眸子裡,沒有殺戮、沒有嗜血,反而裝滿了茫然。
將少女整個人都襯托得像一隻剛孵化不久的幼獸。
事實上,剛轉化的血族和幼獸無異。
連最基本的控制能力都還沒有具備。
司殷視線在少女延伸出唇瓣的尖牙上劃過,輕聲又問了一遍:“還好嗎?”
宋知棠這才回過神,將眼神聚焦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她抿了抿唇,卻感受到了一絲阻礙。
伸出舌尖舔了舔,才發現自己上排一左一右有兩顆牙齒變得格外的長。
不僅長,還很尖銳。
心頭泛起一股奇異的感受,她後知後覺地覺得有些渴。
像是喉嚨乾涸一般,急需補充水分。
宋知棠慌亂地眨了眨眼睛,看向司殷:“我……”
眼前突然晃了晃,她搖了搖腦袋,卻被司殷伸手扶住。
司殷微微皺起眉,修長骨感的指節捏住少女纖細的手腕:“哪裡不舒服?”
宋知棠輕輕搖頭,聲線綿軟,像是沒了力氣:“渴……”
渴?
司殷愣怔了瞬,垂頭看向少女有些發乾又蒼白的唇瓣。
對方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渴水,反而更像是……
他知悉新生血族在一開始需要攝入足夠的營養,否則對方大抵會陷入一種嗜血又癲狂的失控狀態。
這個所需的營養是什麼不言而喻。
司殷沉默片刻,問道:“想要喝點什麼嗎?”
宋知棠侷促地舔著唇瓣,手指乖巧地蜷縮起來,卻又眼巴巴地看著自己面前高大的男人。
像一隻不知所措討要食物的小獸。
司殷喉結滾動。
這樣的宋知棠……
實在有些犯規。
他將少女安撫好,說道等著,便離開了臥室。
從臥室到三層的廚房不過瞬息。
他取了副本里的墨修平日裡當作食物果腹的獸血,然後又飛速回到了臥室。
少女還維持著他走時的模樣,眼神卻一刻也沒有從他身上放離開過。
他心頭一軟,將手裡的獸血遞到少女跟前:“血族嗜血的習性沒有辦法避免,只要撐過轉換的初始階段就能控制了,這個如何?”
他看向少女盯著杯子裡鮮紅色的液體有些害怕又覺得噁心的神色,深知對方還沒能從人類的認知轉變過來。
“這是動物的血,不是人類的。”
他解釋道。
宋知棠確實渴望能夠喝點什麼,但她隔著老遠就聞到了面前杯子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
不管是動物血,還是人血。
她都難以忍受。
皺起了好看的眉頭,宋知棠捂住口鼻。
司殷有些意外,只以為是少女心理上接受不了,正打算勸說點什麼,卻聽到對方悶悶的聲線從指縫間溢位來:“臭……”
臭?什麼臭?
司殷眸中閃過疑惑。
順著少女手指的方向,將視線轉向了自己手裡的杯子。
鮮紅色的液體微微晃動,泛起細微的漣漪。
在“司殷”的嗅覺感受下,自己手裡的這杯東西雖然並不能夠算作好聞,但已經超越了大多數的血液。
比如人血。
當然,宋知棠的除外。
想到這裡,司殷只覺得自己牙齒有些泛癢。
少女血管被自己刺破時血液迸濺的觸感還歷歷在目,他幾乎是動用了全身上下的理智去抗衡副本里種族天性帶來的慾望和衝動。
宋知棠有些委屈地癟了癟嘴,眼眶紅紅。
此時她不僅僅是覺得渴了,甚至還覺得很飢餓。
就像是一個三四天沒有進過食的人,迸發出了對於食物過渡的渴望。
但是她並不是渴求一般的人類的食物,而是一種……
想著她看向司殷絲綢襯衣領口之下露出來的白皙脖頸。
她能聽到司殷皮肉之下,動脈裡血液汩汩流動的聲音。
儘管血族已經失去了心跳,以及溫度這些人類擁有的基本體徵。
但是他們和人類一樣,體內都流淌著鮮活的血液。
宋知棠嚥了咽口水,漂亮的眸子露出一抹渴求。
司殷剛對上少女的眸子就和對方眼底的慾望撞了個正著。
他察覺到少女定定的視線正對著自己的脖子,喉結滾動。
少女體格嬌小纖細,自己坐在床沿,在後背上放的水晶壁燈照射下,投射在床上的陰影幾乎要將少女整個人都籠罩起來。
他視線一寸寸從少女纖細的腰肢上移,掃過少女蒼白可愛的唇和尖牙,小巧玲瓏的鼻尖,以及……
那雙幽幽的紅瞳。
心口像是被羽毛劃過了瞬。
少女需要他,司殷腦海裡浮現出了這麼一個念頭。
他將手裡精緻昂貴的高腳杯放到一旁的矮櫃上,然後湊近少女。
聲線低啞,飽含沙礫一般的性感:“你想要…我?”
宋知棠看著男人靠近,那截白皙的脖頸也在自己眼中清晰放大。
喉結攢動間,她感覺腦子裡半崩不崩的弦一下子就斷裂開來。
幾乎是血族的本能,她伸手拉過男人的肩膀,以此借力微微撐起身子,然後瞄準了男人誘人的脖子一口咬下去。
“嗯……”
男人低低的悶哼在臥室內響起。
少女像是一隻心急的小獸,迫不及待吮吸著。
如果有人此時進入臥室,臉上一定會冒出訝異又驚駭的神情。
在血族,他們幾乎不會把自己的同類作為食物。
同類之間只會有競爭,沒有捕食關係。
更何況此時被人摁著吸血的還是玫瑰莊園裡最為尊貴的子爵殿下。
這傳出去,只怕會引發極大的轟動。
但司殷並沒有任何被僭越的感受,相反,他還有些沉溺其中。
伸手攬著腰將少女反鎖進懷裡,給對方創造了一個極佳的吸血姿勢。
血族進食時,牙齒上會分泌一種特有的液體,這種特有的液體會不可避免地進入被吸食物件的血管裡。
順著血管傳輸到全身。
從而產生一定的特殊感受。
司殷此刻第一次嘗試到了這樣的感受。
像是有人用羽毛撫遍自己渾身,癢癢的,又夾雜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燥熱。
他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起來。
腦海裡一瞬間閃過無數種衝動。
但他不能。
耳畔,是少女不斷吞嚥的咕咚聲。
少女進食的速度很急,呼吸聲也同樣急促。
如同一般新生的血族那樣,剋制不住自己的進食慾望,也沒辦法控制自己。
他甚至還能分出一絲心思擔心起少女會不會因此嗆到。
不由得伸手輕輕拍了拍少女的後背。
一分鐘、兩分鐘過去……
幾分鐘過去,終於少女進食的速度慢了下來。
司殷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無意識延伸出的尖牙,那張豔麗的臉上浮現出的是驚人的暗沉與欲色。
他想,還好少女胃口小。
不然,再任由對方這樣進食下去,他可能會被對方“吸乾”也說不定。
血族也不是萬能到不傷不滅的。
宋知棠感覺到喉頭乾渴的症狀漸漸消失後就停了下來,嘴巴里面滿是那股甜甜的松香氣息。
司殷的血……很甜。
甜到她幾乎都有些難以饜足。
可是……
宋知棠收起尖牙,從司殷懷裡撤開,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都做了什麼。
她臉上閃過無措與不安,看向男人有些蒼白的神色。
“我……”
“噓——”
司殷伸出食指擋住了少女剛要說出口的話。
他指尖微抬,脖子上的傷口就這樣癒合如初。
少女唇尖牙已經慢慢回縮到了最初的狀態,這是血族飽餐後的體現。
他視線黏在少女沾染了血色的唇間,毫無徵兆地湊了過去。
呼吸交纏,他薄唇輕啟,近乎呢喃:“別說話,讓我緩一緩。”
話落,宋知棠就看著眼前豔麗的五官放大,唇間傳來冰涼卻柔軟的觸感。
司殷他……
只是摩擦著,血跡模糊在飽滿的唇間,像塗了口脂,為臥室裡兩個血族精美絕倫的五官增添了幾抹欲色。
宋知棠呼吸微滯,大腦已經停止了思考。
只呆呆地愣在原地任由司殷動作。
但對方似乎不滿足於自己木訥的反應,深邃的眸子驟然睜開。
她聽到一聲極為低沉的:“閉眼。”
然後就被男人伸手捂住了眼睛。
失去視野的前一秒,她看到了眼前放大雙眸中正滾動著的沉沉的欲色。
……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宋知棠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司殷才鬆開了她。
她粉嫩的唇瓣已經變成了鮮豔的紅色,甚至有些泛腫。
血族強大的自愈能力此刻在她身上也變得緩慢起來,她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麻痺了似的,特別是唇瓣,火辣辣的疼。
司殷薄唇上泛著水光,一開始的血跡已經消失不見。
宋知棠毫無焦距的眸子在他鬆手後漸漸聚攏,然後定格在他身上。
很誘人,但又飽含著危險。
司殷下巴微抬,眼尾罕見地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粉色。
他急促呼吸了瞬,然後起身背對著宋知棠,說道:“我…去趟浴室。”
然後就像是被催促一般,有些倉促地離開了臥室。
砰地一聲輕響。
宋知棠遲鈍地看向被開啟又關上的臥室門。
眼睫微顫,她伸手輕輕覆上唇瓣,有些輕微的刺痛。
她和司殷……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頭髮酵著,不是反感,不是喜悅。
更像是一種無所適從的茫然,或者說一種想要去深想卻又摸不清的情緒。
宋知棠有些理不出來,索性將其壓了下去,正當她想著自己接下來應該做什麼的時候,一聲輕響喚走了她的注意力。
是來自陽臺的方向。
她轉動眼珠,看向即便是夜色裡也一覽無遺陽臺。
外面一片空曠,但是直覺告訴她。
有什麼東西就在外面,或者說……
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