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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亂局2

這種醜惡的鬧劇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嗅覺敏銳且行動迅速的共產黨隊伍於10月初從水、陸同時從關裡進入東北並控制了大部分地區。進入老城的已改稱“東北民主聯軍”的原八路軍部隊在與蘇軍交涉並接管老城防務之後,在中共老城市委組織下成立了市政府;11月又在老城成立了省政府。標榜為代表黨國的“地方治安維持委員會”的漢奸特務眼見東北民主聯軍已經完全控制了局面,本就抱著投機心理的這些敗類懼怕遭到逮捕和清算頓做鳥獸狀,一鬨而散。

開進老城的東北民主聯軍紀律嚴明,寧肯睡在街道兩邊也不騷擾任何百姓和商家,尤其在第二天早晨,他們客氣的拒絕百姓送給他們的包子、饅頭等食物,即使實在無法拒絕也要堅持按價付錢。這些,頓時贏得了老城所有百姓的信任和愛戴。隨後就是無數的百姓端著各種能拿出來的吃食湧上街頭,強行塞到一些看起來還是孩子的東北民主聯軍的軍人手裡,攔也攔不住。

隔著大門看著街面這少見的情景,關福康頻頻點頭,急忙吩咐冬梅把熬好的粥和蒸好的饅頭送到這些當兵的手上,並一再強調,堅決不能收錢。同時對關英感嘆道:“常言道,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官過如剃。共產黨的部隊如此的紀律嚴明,不傷百姓一分一毫,這樣的部隊自古天下難找。只這一點,蔣委員長恐怕拍馬難及!得民心者得天下呀!”

關英深以為然,也不禁佩服老爹的先見之明,由此想到,不知道宗耀和魯生是否找到了當年的八路軍?如果找到了,是否能隨著部隊回到東北,回到老城?想到此,他忍不住走出門瞪大了雙眼在人群中搜尋,期待著在民主聯軍的隊伍裡突然衝出兩個身影喊他一聲“老爹”,喊他一聲“師父”。

兩天來,恢復在三寶堂坐診的關英沒有盼來這種驚喜,卻迎來了一個心如刀絞、悲痛欲絕的訊息。

第三天上午,井上俊一的車瘋了一般的開到北大街,從車上跳下來的趙傳喜也如瘋了一般的衝進三寶堂,拽住關英就往外走,焦急的語氣中帶著哭腔:“快點救救井上吧!”

由於日本投降以來老城處於興奮與混亂當中,直到蘇軍開進老城,“地方治安維持委員會”的鬧劇結束,關英也沒有擔心過井上俊一的安全。因為井上俊一不屬於純粹的日本商人,也不摻和當地的軍方的事情,再者,很多人都明裡暗裡的得到過他的保護,不會有人特意找他的麻煩。可現在,趙傳喜如此失態的跑到三寶堂找關英央求他救救井上俊一,這讓關英的心頓時懸了起來,他接過佟玉蘭遞過來的急救包急忙問道:“到底咋了?井上病了嗎?”

趙傳喜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他拽著關英邊走邊說:“井上服毒自殺了,快救救他吧!”

關英頓時大驚失色,急忙反手拽著趙傳喜跑出三寶堂,跳上停在門口的車。

一路瘋狂賓士的車子很快停在東關井上俊一的住處門外,心急如焚的關英抓起急救包跳下車就跑向屋裡。

屋裡依舊是關英熟悉的佈置,他熟悉的井上俊一面帶安詳、穿著和服靜靜地躺在榻榻米上。關英撈起井上俊一的手,伸出三指按在他冰涼的手腕上。片刻,沒有號到任何脈象的關英把井上俊一的手放下,眼中含淚的問身後的趙傳喜:“咋回事兒?井上咋會自殺呢?”

趙傳喜低下頭落下淚水:“我也不知道。昨天下午,井上交給我兩個信封讓我今天交給你。我尋思著,是不是日本投降了,他也要回日本了?不過,就是走的話也應該當面向你和關爺道別吧?讓我捎信兒算咋回事兒啊?所以,今天上午我就來找他,想問問他是不是要回日本,千代子告訴我井上已經自殺了,我這才去三寶堂找你……”

說著,哭泣的趙傳喜遞上兩個信封,其中一個信封上寫有關英的名字,他默默地接過來撕開封口抽出信紙展開,用小楷字型寫就的內容映入眼簾——

關英君:

對不起!以這種方式向最親近的朋友告別,實在不是一個好主意。但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由此給諸位新增的麻煩還請關英君多多原諒!

日本投降了,兩國百姓就此結束了由日本政客帶來的苦難。這是令人高興的事情,可隨之而來的,我也會面臨一個無法迴避的現實——被遣返回日本。

我自認手上沒有沾染任何中國人的鮮血,但是,由於我的身份以及軍方和黑龍會的背景,我必然將面對遣返,沒有任何躲避的理由和藉口留在中國。可我不想回日本,我的妻子已經餓死,家在長崎的女兒女婿一家也死在原子彈下,日本已經沒有我任何親人,回日本對於我已經毫無意義。

我來中國已經幾十年,在中國生活的時間遠遠超出我在日本生活的時間。有你們這些中國的親人,我已經把這裡看成了自己的家。我歲數大了,不想再讓自己的靈魂顛沛流離。既然不想回日本可又難以留下,那麼,就以這種方式做一個陪伴吧。

麻煩關英君把我的骨灰埋在松花江邊的任何地方,聽到江水的流動聲我就會感應到依然和你們在一起。

再一次請關英君原諒井上自私的做法並替我向關爺表達歉意。

井上俊一

看完信,關英已經淚流滿面、禁不住失聲痛哭。

他顫抖著手開啟另一個信封,裡面是一份房產地契,上面的名字已經改成了關英。這時,一直跟隨井上俊一的千代子捧著一長一短兩個木匣走過來放在榻榻米上:“這是井上先生吩咐我交給兩位的。”

關英開啟長木匣,裡面是井上俊一視若珍寶的太刀,上面覆蓋著一張紙條,紙條上是一行用毛筆寫的小楷字——贈趙傳喜先生以作紀念。

關英開啟短木匣,裡面是一把刀鞘刀柄上鑲嵌著綠松石的短刀,正是關英第一次和井上俊一見面時贈與他的那把康熙爺賜給關家祖上的護身短刀。不用說,井上俊一的用意是物歸原主。

趙傳喜接過太刀也忍不住淚流滿面,關英手握著短刀更加是泣不成聲。他坐到井上俊一的身邊責怪道:“井上啊,你真是傻呀!你保護了那麼多人,我們都可以作證讓你留在中國呀!你咋就這麼傻呢?”

一邊的千代子默默地看著關英和趙傳喜,漸漸的,面無表情的臉上也淌滿了淚水。

幾天後,關英和趙傳喜把井上俊一火化之後的骨灰埋在東團山腳下一個靠近松花江邊的地方,也算是了卻了井上俊一的心願。

元旦過後,老城在共產黨的市政府治理下已經恢復了基本正常的秩序,老城的百姓們也迎來了從未有過的安逸生活。

由於井上俊一的自殺,關英一家在老宅過了一個鬱悶的元旦,進入二月時,還沒有從這種情緒當中緩過來。這天傍晚,關英一眾人從三寶堂剛回到老宅,住在廂房的夥計慌慌張張地跑進客廳,告訴還沒有坐下的關英,有兩個民主聯軍的軍人闖了進來,還沒等眾人回過神來,兩個穿著軍裝的身影便跑進客廳。

屋裡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那正是走了幾年音信皆無的宗耀和魯生,兩個人喊著“爹”和“師父”,衝過來和關英緊緊抱在一起。佟玉蘭更是落著淚也上前抱住了兩個孩子。激動過後,宗耀和魯生和所有人打了招呼,這才坐了下來。自從井上俊一自殺以後就搬到老宅的趙傳喜醋意十足的對魯生嘟囔:“一進門就抱你師父,把我這個老爹都快忘了!”

魯生急忙站起身擁抱了一下趙傳喜並哄道:“別生氣老爹,無論我第一個抱誰也不能忘了自己老爹呀!”

關英撇了撇嘴:“我說趙兄呀,你都多大歲數了?孩子的醋你也吃?認識你幾十年了,咋就沒有啥長進呢?”

趙傳喜同樣撇了撇嘴:“跟你這種無賴在一起,還能有啥長進?”

客廳裡響起一片開心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