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蜿蜒的長亭,只見葉梨落提著像一個寵物一樣的男童走在了春意橋上。
橋下的池水深不見底。
葉梨落毫不猶豫地拉著木仁義縱身一跳,只聽撲通一聲,水花四濺。
“小姐!”
“小少爺!”
綠竹正準備也從橋上跳下去救葉梨落時,突然想起自己不會游泳。
這時葉梨落從水裡拽起在水裡掙扎的木小公子,兩人逐漸浮出了水面。
木小公子嗆了水,咳個不停。
“小姐這才摔得這麼嚴重,這又落了水,要是再感染風寒該如何是好。”孟兒和綠竹急地直跺腳。
這時一個瘦小的溼漉漉的身影已經被葉梨落拉到了岸上,葉梨落不停地給木仁義拍著後背,“我的弟弟,被扔到池塘裡的感覺怎麼樣?”
“我……我好難受……!好冷……”
木小公子面容通紅,感覺痛苦地就快要死掉。
葉梨落試探著問道:“還想在池塘裡喝幾口水嗎?”
木小公子直搖頭,“阿姐,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捉弄你了!”
“木小公子,看在我們有些血緣的份上,這次我和你一起落水,下次我再見到你無故欺負人,我就直接將你扔進池裡,絕對不會讓人救你!”
“我知道了,阿姐。”
木小公子知道自己若再不認錯,真不知道這阿姐又會要想到什麼極端的方法來懲罰自己。
“你們都愣著幹嘛?還不來扶你們的小少爺去屋內。”
葉梨落吩咐下人將木小公子扶到房間,順便讓孟兒去叫大夫給木小公子看一下是否有什麼不適。
“小姐,你這全身都溼透了。更需要大夫。”綠竹趕緊將找到的毯子給葉梨落披上。
“那就多叫幾個大夫。”
“是,小姐。”
“小姐,你這頭上的傷口碰了水,怕是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了。”
葉梨落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不一會兒暈倒在了綠竹的懷裡。
“小姐,小姐!”
綠竹和孟兒心疼地哭著,一起抱著葉梨落到房間。
綠竹和孟兒細心地為葉梨落更換好了衣服,用溫熱水為小姐擦拭身子。
葉梨落閉著眼睛,頭腦卻異常清醒。今日她正愁如何才能拖延這次聯姻的時間。
誰知道這木小公子正好解決了她的難題,順便還能教訓一下這個臭小子。
“小姐,您醒一醒,喝點熱湯吧,暖暖身子。”綠竹端著熱湯在床邊守著。
葉梨落微微睜開雙眸,“孟兒,扶我起來。”
“太好了,小姐醒了。”孟兒喜極而泣,連忙扶起葉梨落,綠竹端起湯藥一口一口地喂著……
“大夫來了,快……”
孟兒一看是王大夫,“王大夫,我家小姐她落水了……”
綠竹起身讓王大夫把脈。
這時聞訊趕來的葉夫人和李姑姑也著急壞了,葉夫人關切地問道:“王大夫,我女兒身體怎麼樣呢?”
王大夫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小姐這身子骨不容樂觀,脈象有些紊亂,氣息也不足,這頭上的傷口浸溼了水,加上這又感染了風寒,怕是一兩個月都難恢復……”
李姑姑雖然也擔心不能如期讓小姐嫁到天玄山莊,但看到葉梨落憔悴的模樣不免也感到心疼。
葉夫人走到床前,握著葉梨落冰涼的雙手,“有孃親在,你就安心休息,什麼也不要多想。”
葉梨落感到有股暖流湧入心頭,母親似乎還是兒時的模樣。
這時被戲弄了的木仁義領著一個身材魁梧的手下來到了葉梨落的閨房門前,“葉梨落!你別給我裝病!你有本事就給我出來和我的手下衛起裡比試比試!”
木仁義在門外等了片刻,見屋內沒有動靜,就命令衛起裡踹開房門。
“葉梨落!我看你今天……”
隨著木門被踢開,木仁義看見姑母葉夫人也在葉梨落房間,著實嚇了一跳,“姑母,仁義不知道你也在……”
葉夫人表情嚴肅,“木小公子這是要叫誰出去!”
木小公子自知理虧,低著頭不敢說話。
沉默片刻後又轉念一想,姑母知道自己落水竟然不先來看望自己,竟然去看葉梨落。
木仁義頓感胸口沉悶,一臉委屈地說道:“姑母,就是阿姐不分青紅皂白將我拉著跳到了池塘裡,我現在還渾身發冷,咳嗽不停啊……”
說完木仁義就難受地使勁咳著。
葉梨落閉上眼睛休息,根本不想看這個表弟自顧自的表演。
葉夫人搖搖頭,表情失望地說道:“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什麼時候才能有你阿姐一半的能力!”
木仁義第一次被姑母這樣訓斥,平時候不管自己犯什麼錯,姑母都會寵溺自己的。
此時的木仁義心中猶如熊熊火焰在燃燒,用仇視的眼神盯著葉梨落,“阿姐,你給姑母下了什麼迷魂藥,讓她什麼都信你的!你別裝睡了!衛起裡,給我把她弄起來!”
衛起裡瞧見葉夫人在身旁,顫抖著身子埋著頭不敢上前。
李姑姑這時也看不下去了,“葉小公子,今日看誰敢動小姐一根頭髮!”
“李嬤嬤,你也為了她和我作對!”
葉夫人深呼一口氣,露出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仁義,都怪平日裡姑母對你太過放縱,你看看如今的你,在等八九年就是弱冠之年了,還這般毫無禮數!”
葉夫人頓了頓,“以後我就將你交給你阿姐調教。哪怕你阿姐將你扔到河裡餵魚,我也不會多問一句!”
木仁義知道姑母向來是說一不二的,這次一定是下了決心要給自己一個教訓,他趕緊磕頭認錯,“姑母,仁義知錯,我一定改!你千萬不要把我交給阿姐,阿姐會要了仁義的命的!”
葉梨落輕咳一聲,緩慢睜開雙眼,“母親儘管放心,將仁義交給女兒,我定會讓他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也不辜負舅舅取這名字的意義。”
葉夫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你們都退下吧,讓小姐好好休息。”
葉梨落喚了一聲“娘”,葉夫人回頭,母女之間似乎心有靈犀,“李姑姑,你先去為小姐籌備嫁娶之事。”
“是,夫人。”
此刻偌大的房間只有母女二人。
葉梨落緩緩起身,毫無血色的面容帶著淡淡的哀愁,輕薄的身子骨透著絲絲涼意。
“女兒不孝,三年裡竟不知原來夢裡的母親其實一直都在身邊……”
葉夫人蹙了蹙眉,心擰成了一團。
自己女兒這麼多年,服藥裝病,女扮男裝,從未有過一天官宦人家小姐該有的輕鬆日子。
“是為娘太過狠心,眼裡只有自己的宏圖偉業,這麼多年委屈了你。”
葉梨落搖搖頭,聲音低沉而冷漠,“女兒從未覺得委屈,只是沒有想過原來我在母親心裡也只是一顆棋子。”
葉夫人一直自認為自己斷了情念,心若磐石,為了復興北境國,可以不擇手段,但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女兒仍然是自己的軟肋。
“女兒,你可以怪你孃親,但是這是我們的使命,誰也不能改變!”
“包括這次聯姻,對嗎?”葉梨落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母親為何不讓你們找的替身嫁過去,她難道不是更聽令於你!”
葉夫人緩緩靠近,溫柔地用手抬起葉梨落的下巴,“贗品永遠只是贗品,你看看你這張臉,這世間就算有再精明的易容術,也無法複製你的美貌,你是我的女兒,我相信你自有辦法,能讓玄蘇幕聽你的話,”
葉梨落冷笑了一聲,“就像你對爹爹這樣,對嗎?我爹到底在哪!”
葉夫人身子一震,她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竟然會懷疑自己,“我說過他已經戰死在沙場上了!”
“三年前,母親能假死在戰場,三年後的今天你能讓我假死回到葉府,難道我爹的死就不會是你們事先安排好的嗎?你們想勸他投降北境,我爹就算死也不會答應的!”
葉夫人驚歎於自己女兒的判斷能力,但又必須極力掩飾自己內心的恐慌,“你可以不相信母親,但你作為北境國長公主的女兒,你必須為北境效力!”
葉梨落掀開衣袖,露出自己手腕上的梨花印記,“我一直納悶為什麼我出生就有這個印記,原來是母親在我一出生就給我下的離情毒,既然我一出生就是母親的陰謀,我……還有選擇嗎?”
葉夫人解釋道:“世間女子多為情傷,這離情毒並不一定就是毒藥,而是讓你剷除任何絆腳石的利器!”
“母親的意思是這毒無藥可解,對嗎?”
葉夫人沒有回話,起身向門口走去,“娘知道你生性自由,在嫁到天玄山莊前,你可以在我們人的視線內出府活動。”
“另外,我已經派人告知天玄山莊迎娶時間延到四月初八,這個時候你的傷勢也恢復得差不多了。”
“對了,我的寶貝女兒,孃親提醒一下你,在此期間,你若有想逃離的想法,那麼你在將軍府和南夷的兄長還有綠竹,他們有什麼閃失你可別怪孃親!”
葉夫人說完沒有回頭,徑直走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