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一位蒙著面紗的白衣女子緩緩走來,白蘭舟的心被懸在半空,就算身負重傷,毒氣蔓延全身也沒有如此緊張過。
他輕挪腳步,手微微顫抖地掀起面紗,面紗下漸漸露出他再熟悉不過的如清泉般靈動的雙眸。
“風瑤,真的是你,你真的活著!”白蘭舟雙手顫抖,心好像被撕扯後又被一點點縫合。
他捧起這張他心心念唸的面龐。
千風瑤忍不住撲倒在白蘭舟的懷裡,久違的溫度瀰漫心房,眼角的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沾溼了衣衫。
千風瑤微微抬頭,心疼地撫摸這張原本俊俏勾魂如今卻裂痕斑斑的臉,抽泣道:“白公子,你我都是從地獄裡活過來的人,我們也該重新來過了。”
白蘭舟指尖劃過千風瑤的髮絲,一切恍若夢境,今天他已經做好去奈何橋等千風瑤的準備了。
顧不上擦拭臉上流淌的眼淚,千風瑤輕輕踮起腳尖,吻向白蘭舟乾裂且全無血色的唇,在耳旁輕聲說道:“從此,我千風瑤絕不再離開白公子。”
白蘭舟心底的石頭也頃刻間消失了,他緊緊地抱住懷裡嬌羞的女子。
“風瑤,告訴我你昨晚到底是如何脫身的?”
千風瑤在懷中輕語道:“蜀南王表面上是讓我獻舞,實則欲將我獻給嚴總管,如果不是九公子相救,風瑤昨夜恐怕也會不堪屈辱跳河自盡。”
“幽思湖裡打撈出來面目全非的女子不是我,而是一名與模樣身材與我相似,已在獄中上吊而亡的死囚。她穿著我的服飾,佩戴我的玉佩,沒有人能分辨出來。”
白蘭舟沉默,憑藉多年的經驗,心中對九公子產生的疑心更重了。
“白公子,我知道你在懷疑這一切都是九公子做的局,我們不管真相是什麼,九公子確實是救了你我的命。”
“嚴總管這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之舉就算不是發生在昨夜,以後你也定會難逃一死。”
白蘭舟微微頷首,確是如此,無論是否是九公子安排的刺殺行動,昨晚如果千風瑤被嚴總管侮辱,他也許也會以命相搏,無論如何他都是他自己和他最愛的女人的救命恩人。
“我們能走的掉嗎?嚴黨一定會派人來給我收屍的,被發現瞭如何解釋?”
“不用解釋!”尹昭離推門而入。
“你今夜就帶千姑娘離開。我會派人將這裡燒為灰燼,留下已逝之人的骸骨,你將你這難以燒斷的的藍田玉佩留下即可。”
說罷,尹昭離從手中甩出一把寶劍,白蘭舟穩穩接住,本能地拔劍觀賞,只見劍身由玄鐵而鑄,鍛打精良,寒光逼人,令人生畏。
忍不住感嘆道:“是把上乘的寶劍。”
“此劍名為幻影,削鐵如泥,不懼任何利器。聽說白公子的劍昨夜被毒箭所毀,這劍就當送你和千姑娘的重聚的賀禮。”
“那恭敬不如從命了。謝過九公子。”
白蘭舟是出了名的劍痴,收穫如此寶劍,不覺喜上眉梢。
“我和風瑤的命是九公子給的,九公子有何指示儘管吩咐。”
“白公子言重了,你們的命永遠屬於你們自己。”
“不過,若二位確實沒有想好去哪裡,在下到有一個好去處,不知當講不?”
“請九公子明示!”
“秋江駛來的貨船預計今夜就會到西城港口,你們可從水路跟隨貨船到南夷。”
“南夷?”
“今日南夷今非昔比,我六哥七哥在那邊守衛邊疆國土,帶領城中百姓開墾荒地,播種農田,去年喜迎豐收,南夷城再無一人捱餓。”
“南夷是大月國曆來的流放之地,離京都牧城和我們所在的洛城相距甚遠,你們隱姓埋名在此不會引人懷疑。”
“我已書寫給我六哥七哥,到那邊衣食住行皆為你們準備就緒。他們那裡需要有人教授武藝,傳授知識,也需要絲竹樂器啟迪心智,南夷百姓需要你們!”
白蘭舟為之一振,他歷來久居嚴府,面對的只有爾虞我詐,鮮血淋漓,顛沛流離的世道,這南夷聽起來倒更像是世外桃源。
千風瑤扯了扯白蘭舟的衣袖,眼神裡透出堅毅的光芒,似乎在懇求什麼。
白蘭舟思考片刻,拱手道:“一切都聽九公子安排。”
尹昭離聞言露出欣慰的笑容,“我也替南夷百姓謝過白公子。”
“九公子如此大恩,白某愧不敢當。”
“不,你擔得起,你可知秋江的貨船裡裝的是什麼?”
白蘭舟眼裡閃過一絲疑惑。
尹昭離直言道:“是嚴總管沒有上交給朝廷欲私吞的募捐銀兩。”
“什麼!”
“白公子是震驚嚴總管竟然挪用募捐財物,還是震驚我會派人搶奪它。”
白蘭舟遲疑了一會,“九公子是想讓我護送這批貨物到南夷?再安全交給將軍府六公子、七公子用來扶持南夷對嗎?”
尹昭離點頭致謝,“白公子不愧是智勇雙全的大俠。”
“白公子的傷勢還需多加休養,千萬別再讓千姑娘獨自落淚了。”
千風瑤拿出藏在香囊中的藥丸,“白公子,這是李神醫熬製的強身健體的秘製藥丸,也是九公子特地為你求來的,最近你一定記得每日服用。”
李姑姑看著這一對苦命鴛鴦,似笑非笑地說:“還叫什麼白公子,這麼客氣,該叫夫君了,有你在在白公子身邊,可比什麼藥都更有用。”
千風瑤聞言,掩面而笑,紅著臉偷瞄了一下白蘭舟。
白蘭舟緊緊地牽著千風瑤的手,“我會一直陪著她的,只要她心裡有我。”
隨著幾個人影的離開,身後的茅草屋火光四起。
白蘭舟掀開車簾望向身後的熊熊大火,滿身怨氣也隨著大火的燃燒消失殆盡,“從此這世間再也沒有嚴總管貼身侍衛白蘭舟,更沒有天下第一藝伎千風瑤,只有為自己而活的一對平凡夫婦。”
尹昭離輕聲說道:“李姑姑,安排好人手務必將白公子和千姑娘以及留在洛城客棧的千姑娘的弟弟安全送到貨船之上。”
“是,九公子。”
此時的白蘭舟心中無數個問號,也不知從何問起,只問了一個他最想知道的問題。
“敢問九公子,你是如何知道我和風瑤的關係的?”
尹昭離看著如今幸福的一對,娓娓道來:“早在五年前的瓊林宴上,你就對千姑娘情根深種了吧,這些看似中榜的謙謙君子總有輕浮之人,千姑娘受委屈時,你為此多次打抱不平吧。”
尹昭離頓了頓,又接著說道:“你曾想積攢銀兩為千姑娘贖身,奈何蜀南王搶先一步,你只能借嚴總管的信任,妄想有一天能讓嚴總管能幫你。直到昨夜,你才明白棋子永遠都是棋子,嚴總管從未將你們當做真正的有血有肉之人。”
尹昭離指著白蘭舟白色織錦腰帶,“這是千姑娘送你的吧,你被丟棄之地環境如此髒亂,只有你的腰帶還像新的似的。你這五品武官按規定應佩戴金帶,你卻常年佩戴織錦腰帶,難道不奇怪嗎?”
千風瑤瞪大雙眼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這說的好像九公子親眼見過似的。
尹昭離瞳孔越加深邃,“白公子,你一定也意外我為何能瞭解這麼多,。”
白玉舟搖頭:“並不,如果九公子早已設局,這就不意外了。我只是震撼於九公子剷除嚴黨的決心而已。”
尹昭離笑而不語。
馬車中途經過花夢樓時突然停了下來。
尹昭離瞥了一眼車外,轉身垂手作揖道:“白公子,千姑娘,在下先行一步,望珍重。來日定當來南夷做客。”
車上眾人看見尹昭離匆匆下馬車進入了花夢樓。
白蘭舟看著千風瑤若有所思的表情,忍不住驚奇道:“想不到九公子竟然也愛去這煙花巷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