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9月1日正式開學，學校裡討論度最高的還是於可，所有人都知曉她是省城某著名私立學校的學生，也是一件又一件校園霸凌事件的領導者之一，而且她真的很讓人出乎意料，在許多人的刻板印象中，只有學習不太好的小混混才會幹這些事，而於可，長相不錯成績優異，家境更是讓很多人望塵莫及，她為何要這往做呢？

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班上的同學一下課也聚在一起吃瓜，唯有溫意然不參與，她只是在9月3日撥出一個號碼，平靜地說了幾句話，然後掛掉電話。

也是在這一天，於可所在的勝陽中學有一沓又一沓的資料和照片從天而降，紛紛揚揚地散落在教學樓周圍，這些東西比網上更直觀也更詳細地披露了於可以及她所在的圈子裡的學生的罪行，也是從這一刻開始，她的私生女身份，她媽媽如何從小三上位至今的事，全部公之於眾。

這樣的身份本來也沒什麼，畢竟有錢人家的破事一堆，這樣的情況隨處可見，而且也不是沒人知道她媽媽原來是個小三，只是大家不知道的是，她媽媽在攀上她爸之前曾周旋於各個男人之間，雖有能力，但名聲著實不好，如果不是因為懷孕，她根本不可能住進於家，而這些，在他們那個圈子並不是什麼秘密，這也是於家久久不同意從法律層面承認於可她媽媽的原因。

因為她有錢，又受老師重視，以往被她孤立欺負的同學都敢怒不敢言，而如今，她的所作所為與家世被赤裸裸地晾在青天白日下，大家恍然覺得，她其實也就那樣，成績好又怎樣，家境不錯又怎樣，她骨子裡的骯髒與惡毒是如何都清除不掉的。

校園生活本來就枯燥無味，如今有了這件事，大家都開始活躍起來，除了上課，其餘時間都忍不住投身於這場盛大的八卦。

至於具體的情況，溫意然不得而知，因為她已經不在那個學校上學了，她只知道，自已心裡的恨還沒完全消散，不知是她自已的，還是那個女孩的。

於可也確實難熬，雖然以前就有人知道她媽是小三上位，但是沒有人知道她媽上位少是如何遊離於各個男人之間，在她對別的同學進行蕩婦羞辱的時候，她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這份羞辱會迴旋到自已身上，而她還無力反駁，只因為那些照片上有她媽媽像只花蝴蝶般就連於各種酒會的畫面，

昔日被她瞧不起的同學或竊竊私語，或面露不屑，又或者是幸災樂禍，但不管怎樣，他們也僅限於常人八卦時的反應，倒是以往圍在於可身邊的那堆狐朋狗友反而對她落井下石，言語上更是犀利刻薄。

“平時這麼孤高自傲，還以為是個多了不起的千金小姐。”

“當媽的都那樣了，你指望她能多正經。”

“艹，這樣說來，我爸媽至少還算正經清白的原配夫妻，她以前憑什麼說我媽沒出息，就知道當家庭主婦？”

“心裡不平衡唄，她媽和她爸都沒領結婚證，那以前她那些處處要強的勁兒就說得通了。”

“……”

議論聲不絕於耳，哪怕他們並未當著於可的面討論，哪怕她沒有刻意要聽，哪怕她已經避之不及，但是那些被她刻意塵封的記憶與屈辱還是源源不斷湧上心頭，混雜著他們的打量和那些那些話，將她纏得快喘不過氣來。

這麼多年來，就是因為奶奶總對領證的事情始終不鬆口，她的媽媽才會對她越來越嚴格，越來越變態，而她辛辛苦苦努力了這麼久，也是為了讓爸爸對她刮目相看，讓媽媽能真正上位，沒想到，沒想到。

她心煩意亂，還沒來得及查到底是誰撿走那個相機時，媽媽就狠狠收拾了她一番，而她的爸爸，除了第一時間試著封鎖了訊息後，就再也沒看過她一眼，或者說，他看她了，但是他的眼神在告訴她，她果然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廢物。

這讓她遍體生寒。

其實她知道，他並不在乎自已做了什麼，不管是欺負同學還是拼命學習，他都不在乎，他只在乎結果，更不用說如今公司還出了點問題，而在這個檔口她被推上風口浪尖，那就說明她難堪大任。

不僅如此，一天之後，她在暗巷裡欺負老師最看中的李南嘉的影片也曝了出來，這讓原本對她還抱有希冀的老師也開始冷淡起來，他們看她的眼神很複雜，既惋惜又厭惡，而後，都歸於冷淡。畢竟還是老師，除了看重學習，他們也很看重學生的人品。如果不是他爸爸還願意出面，她現在已經沒辦法再待在學校了。

總之，於可陷入了人生從未有過的困境，哪怕是七歲之前跟著她媽過著不體面的生活，她都沒有這麼難堪過。

對於她的困窘，溫意然一點都不在乎，更不會同情，她只會覺得痛快，所以在譚笑提到於可的事的時候，她不再像往日那樣緘默，而是異常地義憤填膺:“這算什麼，被她欺負的那些人才是最慘的，而她不過是失去看來就不屬於她的名聲而已，更何況她還有錢，如果可以，我更希望她家破人亡，然後永遠過著被人欺壓的日子，這才是她的報應。”

聽到這話，譚笑愣了愣，甚至忘記了咀嚼的動作，好一會兒，她才開口:“還是第一次見你說話這麼狠。”

“我還可以更刻薄，而且做錯了事傷害了人就應該遭報應，她現在不過是被人議論，可一點不像遭報應的樣子，不信你看，她依然能吃好睡好，依然能在條件優越的學校上課，這怎麼能算報應呢？”溫意然冷著臉說完，想起了什麼，又提醒她:“還有，如果有誰這樣欺負你，第一時間一定要反擊，或者告訴我，我不會放過他的。”

譚笑又是一怔，然後認真回憶了一下以往的生活，發現那些被孤立被誤解的時刻已經開始變得模糊了，唯一清晰的，竟然是與溫意然共同度過的這努力而充實的一年。

想到此，她搖搖頭，眼裡泛起笑:“沒有人欺負我。”

“你那個老喜歡嚼你舌根的室友呢？”

“我已經換寢室了，跟她沒有交集了。”

溫意然這才想起，對哦，分班了，寢室自然也要換了。

“她真的沒再騷擾你？”

“沒有了。”譚笑搖頭，“上次運動會你說過她之後，她就不敢囂張了，更不用說我的成績又進步了，所以，她無話可說。”

“那最好，以後還有這種情況，幹她。”溫意然惡狠狠咬了一口雞腿肉。

“我怎麼覺得你今天格外暴躁，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沒什麼，”她嚼了幾口，然後深深吸了口氣，還是講了真話，“只是她也欺負過我，我十分怨恨她。”

“她？”譚笑反應了一會兒，斂眉問，“那個於可？”

“對。”

譚笑很震驚。

溫意然這麼好的女孩竟然也有人會欺負？

看出她的不解，溫意然笑了笑，“放心，雖然吃了些虧，但也算報復回來了。”

其實並不是，她覺得還不夠，只是這些糟心事，就沒必要和譚笑說了，於是她不怎麼自然地轉移了話題:“對了以你現在的成績，這次分班你應該能進尖子班吧？”

“能，不過我有些擔心。”

“擔心什麼？”

“怕跟不上。”

“別怕，”溫意然，“不要有壓力，五班的氛圍是非常不錯的，而且你有潛力。”

“可我沒辦法拔尖。”

“那又怎樣！”溫意然打斷她，“量產總會引起質變，而且，拔尖不拔尖不重要，用一年時間扭轉中考的失誤，足以證明你很優秀了，至少說明你的上限還沒到，所以你只要繼續現在的狀態，你的成績肯定又會更上一層樓，真的，信我，我看人很準的。”

果然，永遠只有溫意然會這麼堅定地相信自已，只是話雖這樣說，譚笑還是很清楚，自已確實是一個沒有天分且平庸的人，不管做什麼，她永遠不能做到最好，也永遠無法一騎絕塵，一開始她還覺得自已只要夠努力就可以再上一層樓，後來她才發現，她就像是爭先恐後躍龍門的鯉魚，以為是隻是差了臨門一腳，可抬頭看才發現，她只是給人家墊尾巴的那個。

想到這裡，她習慣性想嘆氣，可是莫名的，腦子裡又想起溫意然對自已說過的一句話，沉默了一會兒，她忽然垂眸笑了。

是呀，做不到最好又怎樣，平庸之輩也是被允許存在的。

“嗯，你說得對，我會繼續加油的。”譚笑輕輕彎了彎眼。

“對嘛，就應該要有這樣的自信。”溫意，滿意地點點頭，“你都不知道，你自信起來的樣子可美死了！”

譚笑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心裡甜絲絲的。

看著她笑容明媚，溫意然的心也慢慢鼓脹起來，覺得特別滿足，看，就一年而已，她就將自已養得不同以往了，如果能一直這樣陪她直到她成年，那麼她以後的人生，應該也會有有所不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