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笑被這突然放大的臉嚇了一跳,她捏緊手裡的紙巾,瞳孔微震,一時忘記了回應,就這麼直直地看著眼前這張朝氣蓬勃的帥臉。
她這副模樣,讓秦楚想起了小時候自已養過的小倉鼠,那隻倉鼠也是這樣,稍微一有點風吹草動,就會瞪著眼睛瞬間頓住,像一蹲傻傻的小雕像。
秦楚不討厭這種不做作的羞怯,更何況她還是溫意然最好的朋友,於是他放輕聲音:“這麼膽小的?”
“沒,沒有。”譚笑撇開視線,假裝看眼前的題。
秦楚不管她的躲閃,直接道:“看在咱們共同學習了這麼久的份上,能麻煩你幫我一個忙嗎?”
“嗯。”譚笑眨眨眼,往後退了一些,眼神躲閃道:“什麼忙?”
“幫我送些東西給溫意然吧。”
譚笑抓著紙巾的手指一顫,隨即不自覺地把紙巾摳破了一個洞。她壓下心裡莫名的不愉感,僵笑著問:“你怎麼不自已給她呢?”
秦楚坐回去,無奈道:“我直接送,她肯定不會收的,但你不同,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如果你幫我送再說上幾句話,她應該不會拒絕。”
譚笑低著頭,看著紙巾上的破洞越來越大,問出一個很蠢的問題:“你為什麼非要送她東西呢?”
“不明顯嗎?”秦楚笑了笑,臉頰某處陷下,現出一個恰到好處的酒窩,“我第一次見到她就對她很有好感,想和她再進一步。”
果真是這個原因。
也是,溫意然這麼好,誰不喜歡?如果自已是個男的,恐怕也會毫不猶豫地喜歡上她,可是,心裡怎麼有點不爽呢?
譚笑狠狠揉了揉紙巾,面上還保持著鎮定與禮貌,“可是,就算是我幫你說話,她也不一定會接受。”
“不會的,我覺得只要是你講的,她都聽得進去。”秦楚自信回應,“這樣吧,以後每個週日上午,我空出一個小時只給你講題,你看怎麼樣?”
譚笑一時沒有說話,秦楚以為她是動搖了,於是又加碼,“當然,除了講題,如果你還想要別的東西,我都可以做到,只要你願意幫忙。”
手裡的紙巾徹底被撕碎,譚笑深深撥出一口氣,正想開口,溫意然回來了。她重新埋下頭,將手裡的碎屑揉成一團揣進兜裡,繼續收拾東西。
秦楚看著走近的女孩,也不再說話,只是小聲說了句“我明天會來找你的”,便背起自已的書包,朝兩人道別:“行,今天就到這兒吧,我先回家了,回見。”
“嗯,再見,今天也謝謝你啊。”溫意然朝他揮手。
秦楚看著她亮亮的眼睛,不自覺提起唇角,也揮了揮手,然後才離開。
這天回寢室後,譚笑的情緒一直有點怪怪的。不像不高興,也不像是難受,但就覺得心臟像是被嵌進去了一顆沙礫,硌得她各種不舒服,又讓她不知該如何排遣。她拒絕了室友讓她一同去逛街的邀請,謊稱自已有點不舒服,爬上了自已的床,用被子蒙上了頭。
室友見她嘴唇沒什麼血色,以為她真不舒服,也沒有勉強,客套地給了點關心,便挽著另一人的手離開。
寢室瞬間安靜下來,譚笑一動不動地窩在被子裡,聽著空氣靜靜地在耳邊流動,慢慢閉上了眼睛。
算了算了,不想了,關她什麼事,這樣想著,她又翻了個身,努力進入夢鄉。
本以為心裡裝著事不容易睡著,沒想到不過是在腦子裡重新梳理了一下新學的語法知識點,她的意識就開始模糊。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了,譚笑很睡得有點懵,等腦子清醒過來,才意識到自已身處何處,她看了一眼鬧鐘,趕緊穿衣起床,準備早點吃完飯去教室自習,也把之前的鬱悶完全拋之腦後。
一個晚上就這樣平平靜靜地度過,但是週一的晚上,秦楚的突然出現,讓譚笑心裡的那顆沙礫開始長大,變得尖銳,刺得她有點難受。
此刻正是第一節晚自習課間休息的時候,因為天變冷,大家都不愛再出去打鬧,大多都趴在桌上休息,或者是與周圍的同學們說說笑笑,只有極少幾個男生在外面透氣,靠著陽臺閒話兩句。
秦楚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七班的後門,儘管他已經非常低調了,可是誰讓他出名呢,很快,大家都開始好奇地朝他的方向張望,而當聽到他讓譚笑出去一下時,全班在短暫的沉默後,開始抑制不住地沸騰起來。
譚笑真沒想到他真的會來找自已,還是如此大張旗鼓,一時間,她看著周圍同學熾熱的目光,忽然有些如芒在背。
秦楚還在催她,她掐了掐手心,忐忑又煩躁地合上書,埋頭匆匆走出去。
秦楚並沒有看見她的滿身怨氣,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他就這麼大大方方地將兩個精美的袋子遞給她,笑著道:“藍色袋子裡的東西是給你的禮物,粉色袋子就麻煩你幫我轉交給溫意然了,謝謝。”
多周到,還考慮了自已,這下不管怎麼說都沒辦法拒絕了,可是身後怎麼都忽略不了的目光和竊竊私語讓她一點都不想應下這個請求,無名的煩躁又冒了出來,她遲遲沒接過來,正想要開口,對方卻將袋子直接塞到她手裡,輕聲道:“就不耽誤你時間了,我也要回去上課了,這個就拜託啦。”
說著,他雙手相合做了個請求的動作,然後便邁著長腿跑開。
譚笑提著兩個口袋站在原地,沒說出口的話化作悶氣,堵得她呼吸都有點不暢,對秦楚本來就很稀薄的好感也幾乎不剩。她皺著眉,死死盯了手裡的袋子幾秒,才埋頭衝進教室。
班上的討論聲立馬銷聲匿跡,但是每個人的眼神卻都格外喧囂,讓她的耳膜被震得發麻,她剋制住自已的煩悶與不虞,假裝平靜地將袋子放到角落,然後繼續做數學題。
因為她平時總是無聲無息,與同學們並不親近,所以大家儘管好奇得要死,也沒有貿然地過來詢問,唯有同桌近水樓臺先得月,猶豫了一小會兒,還是湊了過來,跟做賊似的,極小聲地問:“你怎麼和秦楚認識的啊?”
筆尖一頓,在紙上劃出一道有些深的痕跡,然後又繼續隨著那道痕跡繼續往下寫下去。
“不認識,他找我幫忙。”譚笑淡淡道,聲音不大,卻足夠周圍的人聽清。
“啊,你能幫他什麼呀?”同桌好奇道。
這是一句無意且沒有惡意的話,可是譚笑聽著,卻格外刺耳,被溫意然尊重且溫暖著的這些日子彷彿成為了錯覺,從來沒有存在過。
是呀,她算什麼東西?
“誰知道呢?”她想擠出笑,可面部的肌肉走向卻與她的意識相違背,“總歸是我有某些價值吧。”
說完,她垂眼看向解了一半的習題,不再作聲。
同桌愣了愣,回味了一下她剛剛的那句話才發現,自已什麼有用的資訊都沒打探到,又見她已經恢復如常,一門心思和數學題死磕,沒有理她的打算,於是也歇了心思,繼續做英語閱讀。
似乎是從這一刻起,晚自習變得格外難熬,而譚笑的思緒,也開始不再清晰,平時花十分鐘就能解出來的題,現在花了二十分鐘都沒有進展,她焦躁地翻了一頁新的草稿紙再算,可是直到薄薄的紙張被筆尖劃破了好幾次,她都沒能得出正確答案。
她有些洩氣,忍著心裡的煩悶將數學習題冊扔在一邊,然後拿出英語卷子,準備做完形填空。
然而一直到下課,她的完形填空也沒做完,倒是耳邊,清晰地傳來同學們刻意壓低聲音的討論聲。
“秦楚怎麼會送東西給她?該不會是喜歡她吧?”
“怎麼可能,他們班的班花秦楚都看不上。”
“那他為什麼會來找她呢?”
“沒聽她說嘛,人家是有事找她幫忙。”
“哎,聽說譚笑和三班一個女孩兒走得很近,你們說秦楚是不是想賄賂她,讓她幫自已追那個女孩兒啊?”
“哪個哪個?秦楚想追三班的誰?”
“……”
煩,真的是煩死了!
譚笑趴在桌上,聽著那些不絕於耳的八卦,胸口處有什麼東西在膨脹,不斷擠壓她的呼吸道,讓她心中有口氣上不去也下不來。
寒氣越來越重,晚自習也終於快要結束,鈴聲一響起,同學們都迫不及待往外衝,譚笑收拾完書包,瞥了一眼兩個袋子,還在糾結時,往日與她不怎麼親近的兩個室友走了過來,反常地邀請她一起去加餐。
譚笑重新把視線放回禮品袋,示意:“你們去吧,我還要幫忙送東西。”
“哦,這樣啊,那好吧。”一個室友無所謂地笑了笑。
另一個還想再問,先前的那個則拉了拉她的袖子,打著哈哈:“行了,快走吧,本來就很晚了,再晚點去一會兒該消化不良了。”
說著,她將另一人迅速拉走。
譚笑看著她們離開,又看了看那兩個袋子,冷了冷眼,拎著其中一個往三班的方向走過去。